文武百官,齐聚这天装饰华丽的皇极门,为慈圣皇太后贺辰,每一个走进的官员,手上都拎着赠品,走过一个太监,便把赠品交于他。
“冯公公,别来无恙啊!”那太监定睛一看,是中极殿大学士张居正。
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笑颜迎上,说:“哟!张阁老到了。”
张居正把一个红布包裹的赠品往桌上一放,说:“辛苦了!”
冯保一笑,说:“分内之职,该做!”
一个太监的一声“慈圣宣文皇太后,驾到!”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看着皇太后一身华裳,在几个都人的搀扶下,走上了台上的凤銮座,下列众人很快整齐排成队,见皇太后往座上一坐,众人皆作揖鞠身,齐声道:“参见皇太后,祝太后寿与天齐!”
慈圣皇太后说:“好!众卿家平身!”看着大家都直起身,端站着,她又说:“哀家欣慰,都入座吧!”
在文武百官入座后,桌上排上各样的酒水,瓜果,还有一群舞女裙衣飘飘走上台中,在宫商角徵羽之下,舞动身姿,似得天仙踏月而归。
在座的官员直笑颜点头,看见皇太后向众人举起酒杯,大家都一同举起杯子,喝起酒来。
有两官员相视举杯,将杯中酒喝尽后,一人说:“那群舞女之中,就那一绿衣女子舞得甚是最佳,姿容谓之娉华,可知是何人?”
另一人说:“那女子是太后身边的都人,姓王,名淑蓉,为人机灵聪慧,甚得太后的喜爱。”
看着舞曲结束,一官员走了上去,站在台上,所有人都看着他,安静了。面对皇太后,一抬手鞠躬,皇太后道:“李大人,你有何事?”
李大人说:“太后,下臣有一事想问。”
皇太后说:“你且问,无妨。”
李大人说:“太后,这数月不见皇上,接连上朝都由张阁老主持,每次告知我们的,不是皇上批阅奏疏劳苦而休息,就是小病缠身。还有,以往太后生辰的庆宴上,身边都有皇上相陪,为何这次却不见皇上的身影,坐在太后身边的却只是张阁老?”
他这样一问,众臣都议论纷纷起来,“是啊,一直都没有看见皇上。”
“皇上怎么没在?”
……
皇太后的眼神好似在逃避着什么,扭头看向了张居正。
张居正站起来,说:“各位,且我道明一下!”很快,座下又安静了,都把目光投向了他。
张居正又说:“前些日子,皇上练习骑马,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伤了左脚,今天不宜出席,但是请各位放心,皇上无大碍,再修养几日,便可痊愈!我身为内阁首辅,理应代皇上做这些事,难道诸位是有不满吗?”
李大人说:“不敢,可张大人为何不一开始就向我们道明?”
张居正一笑,说:“今天是太后的生辰,本就皇上出席与否都可,难道每每都要向大家讲明,皇上的一举一动吗?”
李大人一下子语塞,说:“但......但是......”
张居正又说:“好了,李大人,话已经说明,你可以回座位上去了。”
李大人一脸无奈转身,走回座位,看着大家又开始畅饮,畅谈,皇太后松了口气,微微一笑。
这个李大人是辽东总兵李成梁,曾受张居正的恩惠,两人私下有来往,刚才所发生的不过是他们为了防止文武百官因皇帝没有现身于朝堂和宴席而或明或暗地动乱,特邀李成梁上演了这样一出戏。
如果有人首先出面挑明了事情“真相”,就极少会再有人无趣地对此事追询不止。
府邸里,觉智悄悄地拎着一个小壶,走进房间后,把房门一关,扬嘴笑着,大摇大摆地走向桌子,把小壶一放,拿出了桌上的杯子。
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觉智一惊,说:“谁啊?”
外面的人说:“我,觉悟。”
觉智一听,忙走过去,把门打开,看着觉悟呆呆的样子,二话没说,就把他拉了进去,然后再把门一关。
觉智说:“什么事?”
觉悟支支吾吾地说:“没事,就是,皇~上。”
觉智立马说:“行了,你就别叫我什么皇上了,感觉怪不舒服的,你还是叫我师弟吧!”
觉悟说:“可是......可是......”
觉智一笑,说:“可是什么!过来!”他一把又把觉悟拉到了桌子旁,坐在凳子上,然后将刚才的茶杯倒满。
觉悟闻到浓烈刺鼻的味道,问到:“这什么呀?那么难闻!”
觉智一笑说:“酒啊!来,你也喝点。”
觉悟立马起身,退出一段距离,双手合十,低头默念到:“阿弥陀佛!”又对他说:“出家人,不可饮酒。”
觉智回头说:“对啊,我怎么忘了,和尚是不能喝酒的,还是我自己喝吧。”
觉悟说:“师弟,你现在还是寺里的弟子,也不能喝的。”
觉智说:“这里又不是若镜寺,我就喝了,能把我怎样!这几个月在寺里,半点酒味都没有闻到,早就憋得发慌了!”说话间,他端起杯子,抿了一口,他就似瞬间被打通了全身的经脉,精神起来。
觉智看着酒,笑着说:“不错,好酒!”然后又喝了一大口,一边喝,还一边叹扬。
觉悟站在旁边,看得直咽口水,心中疑惑:有那么好喝吗?
觉智一笑,说:“告诉你一件事,有一次,我躲在宫中喝醉了,随后让个内侍唱歌,可是他不唱啊,于是我就把他给‘斩了’!”
觉悟一听,吓得连声音都在发颤,说:“什么?斩了!”
觉智看着他的样子,忍俊不禁道:“你怕什么?我只是割了他的一点头发而已。”
觉悟慢慢露出了笑颜,说:“我还以为,你真把他给斩了。”
觉智说:“就算再醉,我也不会那样做的,不然和闇君有何区别。玩得是开心了,可母后知道后,便惩罚我跪了好几个时辰,还让我以‘罪已诏’示天下。”说完,觉智冷起了面孔,又往自己嘴里猛灌了一口酒。
觉悟走近他,说:“她对你这样严厉,你还如此念及母子之情,甚好。”
觉智看着他,一笑说:“师兄,你知道的不少啊!”
觉悟说:“虽然我从没有体会过亲人之情,但是在若镜寺,师兄们和师傅都一直待我很好,从没有让我受过一点委屈。”
觉智说:“我自知,天下的母亲都一样,只为自己的孩儿好,她做的也只不过是教训一下顽劣的小孩而已,所以我并没有抱怨的意思。”觉智又说:“我母后,出生虽卑微,可她知道,身在帝王大家,想要站在别人面前能够仰首挺胸,就得一步接一步地变强,变得更强,是故她让我每日五更起床,前往文华殿,学习听讲,亦欲阅尽这世间的诗书,成为一位明君,不仅是当朝皇帝,更是辅佑大明万载千秋,亨太平的天之骄子!如果没有她此般待我,我或许会和前朝某位君主一样,只能在龙椅上坐几天吧。”
觉悟说:“师弟明白此般道理,果然不愧万民对你的厚望。”
觉智看着他,微微一笑,又说:“唉!今天是她的生辰,却不再如从前,在她跟前讨酒喝了。”说完,他心中无奈万般伤感,低垂着脑袋,紧紧抓着杯子。
觉悟说:“放心,明天进了皇宫,你们就可见面!”
觉智轻言说了句:“嗯!”
觉悟又向他走近,说:“师弟是如何知道来这里,会有人帮忙?”
觉智说:“其实我也不确定,但是知道窦把总会定时押送一些东西出入皇宫,我们混入其中,悄悄进入的可能性很大,况且我和窦兄很久以前便认识,找他应该没问题。”
觉悟一点头,说:“哦。”
觉智又说:“只是遗憾,机会还得等到明天,我们又得多等一日了。”
觉悟说:“无碍,有我呢,还有师傅的佛珠串,不急着回若镜寺。师弟,说说,你称呼的这位窦兄吧,你身为皇上,却为何与他称兄道弟?”
觉智说:“窦把总,是一次朝见的时候认识的,我趁他们都在商讨政事,就一个人偷偷跑去宫后苑耍玩,偶遇了他。我们聊得来,便大为畅谈,他是武举人,在我的请求下,他给我展示了身上的功夫,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对他的武艺有了十足的兴致,后来便时不时地出宫找他,一起习武论文。我与他如同亲兄弟般亲密,所以我称他为兄,其实我是认识了他之后,才偷偷修习的武术,有时还来这里,与他切磋一番。习武的事从没有第二人知道,可是既然你已见过,便同你说了吧!他精得功夫,又满腹文采,现任军中把总的职务,确是一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