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镜寺门前,侍卫和马都热得厉害,他们小声埋怨着,冯保看着冰冷的寺门,感受着烈日的酷晒,跳下了马,说:“咱家不等了!”
他正要走,张赟便走来,说:“公公,皇上现在什么情况,我们都还不知道,不能走啊!”
冯保把他一瞪,说:“咱家都快晒干了,再晒还得了!”
张赟说:“公公,我们带了蓬子,这边歇歇凉。”
这打仗的阵势,为何有人会想到带伞蓬呢?因为有人知道,照朱翊钧性格,他很难真动刀枪,最有可能拖延,这不,还延了那么久的时间,而且此等讨好人的上佳机会,张赟怎么会不悄悄跟着出来,不再悄悄准备点防晒的用具呢!
冯保跟着他走到一处人撑起的伞蓬荫凉处坐下,张赟给了他一筒水,说:“公公,请喝!”
冯保拿过水筒掂了掂,又打开看了看,还是满的,便说:“嗯!”他看了一眼张赟,张赟点头一笑,冯保就开始喝起了水来。
平地之上,朱翊钧刚要发力,就被一股力量穿过左膝,他将剑杵在地面,右膝叩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样子看着自己的左膝流出鲜血。
觉悟睁开眼一看,见地上的一枚菩提子,惊奇万分,他忙转身回头一看,讶异万分地说:“觉树?”
觉树走近他说:“你没事吧?”
觉悟努力一笑,摇头说:“你怎么出来了?”
觉树说:“不出来,怎么救你!”
说话期间,朱翊钧已经将牙关咬紧,准备将墨涎从觉悟的身后刺去,阳光经过剑身上的金梅反射了出来,被觉树所见。
觉树惊愕地忙拉开觉悟,来不及说半个字,只见剑身上的金光消失,只见觉悟一脸恐慌,只见朱翊钧手中的墨涎刺入了觉树的腰。
觉树直盯着朱翊钧,他惊恐地抽回剑,单腿难以撑住自己,便向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觉悟忙扶着觉树,一边看着他腰上不停流血,一边哭着说:“觉树,觉树,……”
朱翊钧看着觉树,说:“我不是要杀你,你为什么要替他挡这一剑!”
觉树捂着自己腰上的伤,看了一下觉悟,努力要走的意思。
觉悟扶着觉树,正要挪步,朱翊钧又大喊:“杀了觉悟!”
他这一声,喊来了人将他扶起,喊来了人持刀逼近觉悟和觉树。
两人不停地后退,退到了崖边,站在崖上,觉树的一头黑发和觉悟身上的僧衣被风不停地吹着,随处飘动,似一只即将腾空而起的仙鹤,觉悟回头看了一眼崖下深不可测的密林,说:“觉树,他们要杀的人是我,我去!”
觉树忍着疼痛,一手拽住他说:“别!和我跳下去。”
觉悟一惊,说:“什么?你受了伤,我又不会功夫,就这样跳下去,我们必死无疑。”
觉树故作一笑,说:“放心,有我,你会九死一生的。”
觉悟说:“不要,不……”觉悟话还没说完,就被觉树拽上一起跳下了崖。
见此状况,侍卫们皆惊讶不已,有侍卫跑回去给朱翊钧说:“皇上,他们跳崖了。”
朱翊钧一惊,说:“什么?”
那侍卫又说:“觉悟他们跳崖了。”
朱翊钧左右匆忙地看看,想要站起来,可是左膝疼得厉害,怎么也支撑不起自己的整个身体。
伞蓬之下,冯保扇着手中的竹扇,还是不停地叫热,张赟一笑,说:“公公,您看,皇上带了如此精锐的人马,真就为了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小和尚吗?”
冯保说:“咱家也疑惑,一个谈不上资质的小和尚而已,皇上为何大费周章?”
张赟说:“刚才我们都看见了,这寺里的和尚对皇上的态度可并不谦恭,他们一定身负异术才如此胆大,而且皇上对他们似乎……是有些屈让。”
冯保说:“你的意思,皇上带兵来,是想和这群和尚抗衡。”
张赟一点头说:“他们对皇上一定有威胁,而且是不小的威胁,所以皇上才亲自上场。”
冯保眯了眯眼睛,看着若镜寺,说:“这若镜寺素来与皇宫无瓜无葛,会是什么威胁呢?”
张赟说:“不知是什么,可既然军队都已经来了,开战准是必然,我们这样干等下去也不是个事,不如您就替皇上先下手,杀他个措手不及,皇上回来一定嘉奖!况且这天气实在热,早点做完事,公公也能早些回去休息。”
冯保说:“这怎么行?没有皇上的军令,擅自调兵杀人,咱家可没那个胆。”他这话说的很不上心,以至于张赟并没有听清他后面说的是什么。
张赟说:“皇上回来,公公只说,是寺里和尚先动的手,这些个士兵,谁敢不顺从公公的话。”
冯保一笑,和张赟一起露出阴险的嘴角,说:“咱家怎么现在才知道,司礼监竟还有你这号人物!将来,必有作为!”
张赟喜笑着说:“公公抬举,谢公公!”
冯保一把抓住他的胸襟,张赟惊慌起来,冯保厉言说到:“因一句话挨了五十大板,还如此不知悔改,你这颗心是不是黑铁锻造的啊!”
张赟鼓起胆子说:“奴才这颗心是人肉长的,公公不信,大可挖出来瞧瞧!”
冯保把手一推一放,叱了一口气说:“咱家就和你斗一斗,量你也耍不了什么花招。”
冯保站起来,走了出去,张赟魍魉般的笑容在他身后若隐若现,冯保向着一个侍卫头领说:“动手吧!”
那头领疑惑地说:“嗯?公公,什么……”
冯保看了一眼若镜寺又看着他,那头领说:“若镜寺,我们要打若镜寺?”
冯保怒瞪了他一眼,说:“怎么!咱家说得还不够清楚吗?”
他立马作揖,说:“是,卑职领命!”
那头领走到队伍前面,举起了手上的令旗,在令旗挥下的那一刻,数枚光球从地面越上空中,划过大大的弧度,向着若镜寺而去。
觉诚正端着一簸箕青蒿从斋寮(食堂)的门槛跨出来,突然感受到炙热和白日无比的亮光,他扭头一看,正见很多火球从天而降,他惊讶着,愣住了,有那么一瞬,他想起了觉悟给他描述过的京城夜晚,满城灯火,整夜星光和天灯,祥和一片,可也只有那么一瞬,他便似扑火的飞蛾,随着一颗火球陨落星辰!
颗颗火球向着寺庙砸去,一瞬间,整座山似被撼动,火光也在若镜寺激情四射,震得所有人慌乱,不知所措。
汇光说:“怎么回事?”
很快就有弟子来报,说:“主持,外面的军队往若镜寺投来火器,炸毁了几处寮房,还伤了不少弟子!”
汇光惊得快站不住了脚,他眼睛有些发花,汇通忙扶着他说:“师兄!”
汇光使劲抓住桌角,喘着气说:“觉智啊,觉智,你为何要来害若镜寺?这是在灭你师门呐!阿弥陀佛,罪孽啊……”
汇良大喊一声:“厉炼堂的弟子,随我出去,问他们要个明白!”
在汇良带着一群持棍和尚跑出去后,炸毁声,震动声又接二连三响起,若镜寺尽是火光,尘土尽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