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灵教碧霞殿侧旁不远处一居所,冲阳掌门书房外室内。
两名男子正面对面安坐椅上,左侧男子头束紫冠,唇方口正额阔顶平,虽坐定于椅上却浑如虎相,此时一手不断抚摸着下巴上一撇小胡须,正是长庭殿的宝殿执事长真。而坐他对面一人身长貌伟,志气轩昂,五官便如镌刻出来的一般,此时一头长发随意地披在肩上,显得尤为潇洒自如,却是有“书生”之称的景阳殿的宝殿执事青玄。
而两人中间正有一位女子为他们倒茶,这女子虽然实际岁数和长真青玄相差无几,但由于保养得当的关系,看着却只有不到三十岁。此时她身着一袭白衣,曲眉丰颊淡淡红妆,容貌虽非绝色但是举手投足间这股文雅从容,庄重大方的气质却是要让多少大家闺秀自愧不如。
只见她纤纤玉手,一边握着壶把,一边轻扶壶盖,悬壶向杯中冲水,由低到高回旋三次,颇有韵律之感,纵然是壶中热水在最高点冲下时,杯中依然滴水不溢。待杯中有七分满时停下,茶叶则在杯中随着热水冲下不住上下翻滚,待茶叶在杯中悬停之时,一股清冽芬芳的茶香气直扑入鼻中,更显清香怡人。
她将两杯刚泡好的云井茶分递长真,青玄手中。长真只见杯中茶水已是清纯碧绿,诱人之极,迎着茶香微饮一口,只觉一股淡淡苦涩之味在口中弥漫,待饮下后,这股味道竟化作一股甘甜之意漫入心脾,不由感叹道:“云水师妹虽被称作医道圣手,照我来看,你这采茶泡茶的功夫便是再加一个茶道圣手的称号也是毫不为过啊。“
坐在长真对面的青玄此时也放下茶杯,意犹未尽道:“茅舍一间,藏书万卷,松花酿酒,春水煎茶。此生快意,不过如此!“
云水掩面笑道:“怎当得起两位师兄如此夸赞,只是近来时节适宜,这长于碧霞山峭壁上的云进叶恰逢芽叶肥硕,叶质柔软罢了,再搭以新鲜云水,这才有此等滋味鲜活,香气扑鼻。若是换个时节两位师兄便是想喝,我也是无能为力的。“
青玄听罢不住摇头道:“不然不然,云水师妹太过自谦了。碧霞山峭壁上这云井叶何其之多,但是你采摘半晌最后却只得这点零星,因此单单是这识茶采茶的功夫便是高人一筹了。”
长真点点头,赞同道:“可惜这茶叶数量实在太少,否则定要厚颜向云水师妹讨要一些。喝过了师妹泡的茶,再喝其他的只怕是索然无味了。”
云水此时已经坐在青玄身旁的木椅上,见自己泡的云井茶得到如此赞赏心中也是欢喜,语气舒缓地道:“适才未得两位师兄评语,我还不敢提起。我此次采摘云井叶时多摘了些许,本就是打算备给各位师兄的,虽不如眼下给师兄泡的如此新鲜可人,但也相差不多。若是两位师兄喜欢,尽可拿去便是。”
青玄身体前倾,喜上眉俏道:“师妹可是当真?”
长真年岁资历较之青玄稍长,到底还是稳重了些,只是哈哈一笑道:“师妹怎么对我们的品位如此没有信心了,若是我们今日没有大加褒奖,怕是便要和这绝顶的云井茶无缘了。”
云水忍俊不住娇笑道:“长真师兄言重了,能得两位师兄如此青睐是云水的荣幸。云水明日便将这晒好的云井茶给师兄送过来,师兄这便放过云水吧。”
长真微微点头,似是在说“这还差不多”,又抬起茶杯饮上一口。旋即放下茶杯望向云水和青玄,皱眉道:“你俩可知今日掌门把我们汇集于此所为何事?”
云水垂首思忖片晌,摇头表示不知。青玄则沉思道:“平日掌门约见我们一向是在碧霞殿中,今日却在书房之中,照我想来所要协商之事必然事关重大,且该和韦师弟这次回山有关。”
云水秀眉微蹙,忧心道:“莫非韦师弟在山下碰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是否和近来魔门势力上扬有关?”
长真道:“依韦师弟的修为,天下间可做他敌手的人便是两只手就数得过来,实在难以想象他会遇到无法解决的问题。”
一时间书房三人尽皆紧皱双眉,寂静无声。倒是青玄洒脱不少,此刻见长真和云水忧心忡忡的样子,反倒笑笑,耸耸肩出言安慰道:“你看你们,尚无事发生便如此担心又有何用。待韦师弟来了,我们一问便知。”
几人正说着,忽听一阵脚步声从内书房传出,连忙起身。只见一人从内书房中走出,此人身着道袍,一头黑色长发挽着一个道髻,然而两鬓却是霜白,垂于肩上。一手拿着浮尘,另一手轻放于腰间白绫长穗绦处。面容宽广,双目有神,予人一种无比沉稳可靠的感觉。
长真、青玄、云水三人见到来人,俱皆垂首道:“恭迎掌门!”
若是秦轩见到,当觉得这才是他心目中仙风道骨的碧霞山仙人形象,说不得心里还要默默感慨一句自己的师父蕴德,同样都是太平师祖教出来的,怎么人和人之间差距这么大呢?
冲阳微笑点头,来到最上方椅前,示意众人一起坐下。待众人坐定后,冲阳看了看时辰,疑道:“为何不见蕴德和韦师弟?”
云水美眸望向冲阳,答道:“蕴德师兄和韦师弟该是在来的路上,莫不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冲阳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是摇摇头,道:“不对,若说蕴德晚到些我倒还能理解,他行事向来随心所欲,便没有几回是准时到的。但是韦师弟向来守时,今日又是他让我叫大家前来,绝不会无缘无故晚到。”
众人心道果真是韦师弟约大家前来,长真出言问道:“掌门,不知今日韦师弟让你把我们叫来,是为何事?”
却见冲阳竟然又是摇头,坦然答道:“我也不知。”
“什么?”只听一声娇呼,三人齐齐望向云水。云水也自知失态,忙垂首告罪一声后道:“掌门,两位师兄莫怪,我确实没想到连把我们叫来的掌门都不知情。”
冲阳收回目光,只是望着书房门口,回忆道:“我是前几日收到韦师弟书信,他只说正在回转碧霞山途中,预计今日此刻到达。让我将大家一道约来有重要事宜相商,信中言明事关重大万勿约在碧霞殿等人多嘴杂之处,因此我便和大家相约此处。而我到现在为止也尚未见过韦师弟。”
众人恍然大悟,现在剩下疑问便只是韦师弟说的究竟是何重要事宜了。
青玄环顾一周扫过众人脸庞,最后望向冲阳掌门,见他也是一脸凝重,半开玩笑道:“掌门勿要多虑,一切待韦师弟告知便是。只要不是捧月摘星,我便不信天下间还有其他事情可以难倒我们。说不定是韦师弟此次下山动了凡心,给我们送喜酒喜糖来的。”
长真见状,责备道:“青玄,掌门面前不可如此无礼……”
冲阳伸手制止道:“长真,无妨无妨。”又叹了口气,神色更加忧虑地道:“我倒是真希望如青玄所说,他此次回来是给我们送喜酒来的。只是韦师弟做事向来稳妥谨慎,绝非蕴德这般性格。看他便连给我的信中都不敢吐露分毫,便可想此事有多么重大。而以韦师弟如此修为和在江湖上的名声,又出自我玉灵教,却连我也想不到到底何事如此棘手。”
仿佛是受到冲阳情绪感染,书房中一时寂静得让人颇为难受,云水虽默然不语,但却起身先倒了一杯热茶递予冲阳,随后又将长真和青玄杯中斟满。一时间书房中茶香四溢,倒是冲淡了不少忧虑之感使得众人心中舒畅不少。
冲阳向云水点头致谢后,抿上一口便忍不出脱口而出道:“好茶!”云水抿嘴笑意不减。
书房外此时传来一阵话语声,由远及近,屋中众人修为何等高深,听着便如在耳边一般。
“韦师弟,你说你做事太不厚道,此次下山一年多,回山了却不给师兄我带几瓶好酒,也太说不过去了。”
“蕴德师兄,我此次下山确有意外之事,本来已经给你准备几瓶美酒,但此次为尽早赶路回来,便全让我搁在半路上了,我下回定多带一些给师兄。”回答之人显然颇为无奈。
“不成不成,这回决不能这么简单就放过你,回头你便上我这边去,我们好好饮上几杯。你不在的日子,想找个陪我喝酒的可实在太难了些。”
“……好吧,全依师兄便是。只是师兄乃是海量,届时还望莫要太过为难师弟。”
“瞧你这话说的,我蕴德怎会是这种人。你若是喝多了,我便亲自帮你铺床让你安睡一宿,哈哈,快哉快哉!好不容易抓到你一回,你若是想小酌几杯那却是不给师兄我面子了。”
“……”
两人并肩走来,说话间已经同时走到书房门口,正是蕴德和韦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