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之后,崔瑜订了回国的机票。公司的总部和据点都在上海,她自然是要先回公司的。他们国际贸易公司和集团总部在同一栋大楼里,和总部繁忙的景象相比,国贸公司简直门可罗雀。除了财务和项目部门,国贸公司的绝大部分力量都是业务团队,平时几乎都是出差在外,或者常驻某国,公司内也就留一个工位而已。
崔瑜休整了半天后来到公司,敲开陈漫野的办公室门向上司报到。
陈漫野看着神采奕奕的崔瑜,倒了两趟飞机,前后坐了十几个小时,居然在她的脸上看不到任何疲态。除了年轻真好,真想不出该怎么形容。
“陈总早!”崔瑜在陈漫野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等待着上司的工作指令。崔瑜看看脚边玻璃幕墙下的都市景象,规划得整齐的大道纵横交错,四周的绿化带一片郁郁葱葱,五十几楼的风光比秦晋那老气横秋的办公室要洋气多了,总觉得连空气都要新鲜许多。
崔瑜回到上海要从多哈转机,安可拉的航班是中午时分,飞到多哈只需要几个小时,时间比较充裕。而秦晋当天明明没有任何应酬,只是坐在他的办公室里做一份文件而已,他却叫阿里开车送崔瑜去机场。阿里到宿舍提着崔瑜的硕大行李箱下楼,又开车准时送到了机场,看着崔瑜取票进了安检口后才和她道别。崔瑜想着几个月前自己孤身而来,就是阿里在机场耐心地等着她,现在又是他周到地送她离开。
崔瑜主动和阿里拥抱了一下,她的眼里含满了泪水,不过戴着厚厚的墨镜掩饰了面色的凝重。阿里微笑着和她挥手再见,脸颊边挤出几条整齐的皱纹。这个沉默寡言的土鲁其人,竟是她一直以来的陪伴。当然,她除了感激涕零,丝毫没有看不上阿里的意思,论理说阿里对崔瑜是没有任何照顾的义务。崔瑜心底泛起的是对另一个人的怨恨,这个人精明,世故,虚伪,圆滑,无情,无趣……
她并没有什么大小姐毛病,要全天下都对她迎来送往,可秦晋只在听到崔瑜和他道别时淡淡地说了一句,“哦,一路平安。”不问行程,不问返程。崔瑜憋屈得一塌糊涂,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当然,这些小情绪肯定是不能向陈漫野说的,只能闷闷地埋在心底。陈漫野和崔瑜在工作上保持着每天的沟通,事无巨细都很了解,所以并没有多少要汇报的工作。
“你把差旅账报一下,开始申请新的签证,然后回家休息几天,到时候我,小胡和你一起过去,办理分公司的手续。”陈漫野安排妥当,突然插了一句,“对了,秦总他还好吧?”
崔瑜对着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不知该怎么理解,她顿了一下,“呃,秦总还好。”
“那就好。”陈漫野笑着说道,“趁休假多交交朋友吧,毕竟这么年轻,可不要荒废了。”
崔瑜哦了一声,她不想和上司有太多私人方面的交流,总觉得陈漫野对秦晋有某种偏见,心里莫名不爽。虽然秦晋的无情也让她很不爽。哎,不去想这些触霉头的事情了,早点办完事好回家去见她亲爱的家人。
安可拉的办公室。
江浩进来秦晋的办公室,看着电脑前眉头紧锁的秦晋,“秦总,我的PPT你修改好了吗?”没等秦晋回答,他径直来到他的屏幕面前,打开的正是他发给老板的PPT,他们在等秦晋修改完了后作为定稿,明天去客户那里开会时做解说。然而他发现秦晋居然一个字都没有改动,敢情他坐在这里欣赏了三个多小时,竟然一点毛病都没挑出来?
江浩喜上心头,想不到自己的进步这么明显,他惊喜地感慨,“秦总,想不到我这次做得这么完美,你都不用修改了。”
“谁说的?”秦晋抬起头,白了江浩一眼,“做得太烂了,我都无从下手。”说完翻到第一页往后看。原来都还没开始看,江浩在心里暗笑一声,秦总啊你可真是愧对你工作狂的美誉。
江浩故意不经意地提起,“秦总,崔瑜今天好像走了吧?”崔瑜走的时候江浩还没回来,她就给他发了一条信息道别。
“哦,好像是的。”秦晋头也不抬。
“你怎么没送送她?人家小女生一个人走呢。”江浩似乎是在打抱不平。
“我这不是忙着吗,明天那么重要的客户。”秦晋脸上波澜不惊。
“呵呵,原来如此!”江浩脸上一阵诡异的笑。
秦晋窘迫地发现掉进了他的坑,扔给江浩一支烟,大手一挥,“滚,别妨碍老子。”
他今天是故意不去送崔瑜的。
接送崔瑜都是让阿里去,这对于他平时的接待标准已经高了许多。阿里可不只是为他鞍前马后做后勤的人,但他从崔瑜满脸的失望表情还是看得出,如果自己能去送她,小姑娘一定欢欢喜喜地搭上回程的飞机。不用说,她再次回到安可拉的时候,肯定不会先理他。她每次都自认为情绪掩饰得很好,可她那流连的眼神,小小的心思,怎么藏得住,秦晋又怎么会不知道。她有如花一样的年纪和脸庞,灿烂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她的世界铺满了阳光,他不忍也不能让她在这个腐朽的坑里折败。
然而崔瑜真是记吃不记打,才几天工夫,就将秦晋的无情无义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她想到的是,没有秦晋的授意,阿里怎么会提前联系她说送她去机场?这几个月的白吃白住当真是看在陈漫野和于海的面子上?虽然不是秦晋的员工,他手把手地各种指导崔瑜,带她参加客户的会议,和待江浩没有任何两样,这样的人会是无情?
这么想来想去,心里有了一丝安慰,包藏的“祸心”也越来越抑制不住。终于,回到凡城后,在热热闹闹的家庭聚会时,她主动地坐在于海身边,准备向他打听点这位老同学的风流史。
一开始,崔瑜的问话还显得很含蓄,“那个,秦晋,听说他以前有很多女孩子追哦?”她见于海满脸笑意地看着她,赶紧澄清,“我发誓,我对他绝对没有任何想法,就是非常纯粹地想八卦一下。”
“不要轻易发誓哦……”于海笑,“记得高二时,我们年级有两个漂亮的女生约架,各自拉了一帮人。下了晚自习,在学校门口干了很激烈的一架。轰动全校啊!”
“然后呢?”崔瑜认真地听着后续故事,难道这时轮到秦晋出场了?
“然后,一个女生被学校开除,另一个被记大过处分了。”
崔瑜满脸问号,“这和秦晋有什么关系?”
“是啊,这个和他又有什么关系?秦晋也被记过了。他根本不认识她们。”于海乐了,“据两个女生交代,他们打架是为了争秦晋。”
“说得好像秦晋是她们的人一样……”崔瑜瘪瘪嘴。
“用现在的话说,这叫躺枪,而且是身中数箭。”
“他可真是红颜祸水……”
“所以你可千万不要被他祸害了。”于海又一次郑重告诫,他也感到这种告诫是十分无力的。秦晋虽然不是那种到处留情的渣男,可他那身好看的皮囊,外加高超的段数,小小的崔瑜哪是他的对手。下次还是好好告诫一下秦晋吧,可不许来祸招惹他的亲人。
崔瑜笃定地点点头,各自都放心好了,这种情况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