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崔瑜在一阵剧烈的头痛中醒来。深陷在扭曲的黑色梦魇中,她被无名的海藻缠绕着无法前行,终于在一个踉跄后跌倒在冰冷的河里,从深陷的梦境中惊醒过来。她大汗淋漓地坐在床上,听着外面呼啸而过的警车,头痛欲裂。
梦魇哪里可怕,现实才叫荒诞。
崔瑜没料到,下午才退掉的梅里辛的机票,晚上秦晋就等在了她公寓楼下。除了订票的客服,估计没人知道她在这手机上一定一退间的操作,更不要说忙得顾头不顾尾的秦晋。下午听费晓宇扯了半天,她心里自然火气大得很。这些花边传闻太多,尽管她也想问秦晋讨一个说法,但她知道肯定不会是费晓宇好心让秦晋过来的。那样岂不荒谬至极。
然而更荒谬的是,秦晋坐在崔瑜公寓楼下的咖啡厅等她,是郑重地向她提出分手。
崔瑜接到他的电话时心里一阵忐忑,她犹豫着走进这家经常光顾的甜品咖啡店。她老远就看见秦晋,他已经坐在靠窗的一个位置,崔瑜走过去时看见他面前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居然是一杯牛奶。她见他一脸的疲态,带着沉沉的疲惫,桌子旁边还有一个小型的登机箱,不用猜就知道他刚从机场赶过来。
“崔瑜,你来了。”秦晋见崔瑜已到,展示出一个轻松的笑容,“你喝点什么?”
崔瑜唯唯诺诺地点点头,嗯了一声,实在看不出来秦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尽管咖啡店的环境温馨,这个会面的场合却怎么看怎么别扭,她张了张口,“我不喝,刚在楼上灌了一大杯柚子水。”她没再说话,不知道从何谈起,没话找话从来不是她的特长。才两周不见,怎么如此陌生。
“崔瑜,嗯,我们还是分开吧。”秦晋面色平静,仿佛是在谈一桩普通的生意。崔瑜回忆起第一次和他们开会时,看他谈合同的神情,那种冷静和淡漠,又洋溢着不声张的热情,一切皆在运筹帷幄之中。她当时甚至有点崇拜秦晋那种云淡清风的超然,一种超越男女关系的仰慕。
此时此刻又在他的脸上看到这种淡淡的神情。没有忧伤,没有任何遗憾。也毋庸对方置疑。
崔瑜想,没准她真的是那只猪吧。虽不愿意承认,但后来想起她当时的反应,可能真的是慢了半拍。冷静,镇定得让她自己都意外,她乖巧地点点头,“好的。”坦然得就像接到老师布置的一篇作业,或者上级分摊的一个工作任务。
这份沉着不像一个年轻女孩子应有的状态,秦晋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意外,他眉头轻皱,试探地说道,“崔瑜,我愿意补偿你。”
“你对每一个女生都是这么说的吗。”一直沉思状的崔瑜突然抬起头,喃喃地问道。
秦晋咬着牙强忍着控住情绪,他抑制住说担心她的冲动,缓缓地蹦出口,“对不起。”
“再见。”崔瑜起身,离开了咖啡馆。浓浓的烘焙香味充斥着她的鼻腔,让她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反射弧被无限拉长。直到走进公寓楼里,打开电梯的大门,才惊觉脸上居然有凉凉的东西。
只是很安静的两行清泪。
她这段荡气回肠的爱情,结束的时间用不了5分钟。
做一只把头埋在沙堆里的鸵鸟,崔瑜还是很擅长的。她不清楚,是不是只有她的大脑才拥有一种遗忘保护机制,对于不愉快的,伤心痛苦的回忆,像揉搓一个废纸团一样,用力地抛出去。她知道她扔在了什么地方,她也知道那团废纸大概变成了什么样,甚至偶尔路过时还会小小感慨一下。但她从来不去看它,哪怕它除了是废纸,还承载过她的青春,她的欢笑以及她的爱情。
大学时的男友嫌她太成熟,丢下一句“你像我老姨”后就落荒而逃,她轻笑着将这段感情卷起来扔进废纸篓。现在秦晋也离她而去,甚至连理由都懒得编一个。
她能怎么样,还是得秋风扫落叶,潇洒地离开。
她告诉自己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去在乎某些异常,或者关注令人不安的苗头。将这一篇轻轻翻过去。虽然在午夜梦回之时,她仍会想念,会心痛。
崔瑜一直认为个人感情不过是私事,恋爱也好分手也好,这种桥段每天都在全世界无数遍地上演,没必要弄得满城风雨。然而那天她去哈伦的公司时,一进门卡米拉二人就向她投来一种奇怪的眼神。
卡米拉无不惋惜地说,“真是可惜,你居然和秦晋分手了。”
哈伦也遗憾地摇摇头,“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秦晋那么有钱,人又帅,你是怎么舍得甩了他的?”
崔瑜像听天书一样,睁圆了大眼睛,心想这都是哪里传来版本,怎么会是她一脚踢了他?“你,你们听谁说的?”
“他自己说的啊,不是你和他分手了嘛。”卡米拉递给崔瑜一瓶水,悄声问道,“是不是他不肯和你结婚?以前也是有个女孩非要吵着和他结婚,想成为正式的秦太太,好拥有秦晋资产的一半,秦晋就不乐意了,然后女孩一生气就和他分手了,她以为秦晋会去挽留,没想到秦晋就真的没再和她好了。”
剧情不是这样走向的啊!崔瑜愣住了,“然后呢?”
“然后那个女孩就灰溜溜地回国了。”卡米拉摊摊手,“你别操之过急嘛,我看他挺喜欢你的。我是真的很看好你们的。”
“崔小姐,千万不要让历史重演。”旁边的哈伦适时地加上一句,“你现在挽回秦晋还来得及。连我都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喜欢。你呀还是太冲动了。”
原来哈伦和卡米拉以为是崔瑜狠心甩了秦晋。怪不得昨天陈漫野也讲过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她看到在微信上陈漫野的留言,“今年签的卡里斯项目,交给你负责全程执行,把项目从头至尾跟一遍,能学习不少东西。过去的感情都已经过去,收拾好心情,轻装上阵吧。”
原来他那句“过去的感情”指的就是这事,怪不得她当时看完后半句信息摸不着头脑。
崔瑜真想内心问候秦晋一句他的祖宗,脑子被驴踢了吗?散布这些有什么好处,难道为了给崔瑜留两份薄面?有什么意义,她崔瑜在安可拉完全是个小透明,谁在乎。
事实证明还有别的人在乎。
老吴给她打来电话,“崔小姐有空吗,出来喝点饮料咋样?我和哈伦在七街这边,上次你来过的。”
崔瑜婉拒了他的好意,她还在办公室翻译几个图纸,确实也没心情出去逛。
“嗨,秦晋是秦晋,咱们是咱们的交情,你们分手和我是两码事。”老吴哈哈一笑,“下次我请你们陈总吃饭,你一定要来哦。”
崔瑜应了后挂了电话,波澜不惊。
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她失恋了。
她哪里还有心情去演一曲失恋悲歌,该咋咋地,在工作中忘却烦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