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
方案确实是她改的。
西希看向那位大肚子,暴躁的供应商,心里害怕,他姓龚名邱,他的要求很多,方案前前后后改了不下五遍,而且人脾气很大。
秦岭还在安抚在他,西希在他的愤怒中走了过去,一瞬间脑子里闪过很多,有刚到公司时也是方案上出现了一点文字错误,不过被别人注意到了,然后秦岭严厉的教育了她一顿,她自尊心强,从那次以后就一直很小心,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出现了失误,所以心慌。
西希在接过合作书的瞬间才忽然想起来,在找电脑里的方案的时候最后一版好像是找不到了的,后来找了许久才找到,她看着合作书上被指出来的地方,是关于钢材价格的,双方一直僵持不下,前几天才敲定,但是现在的方案上明显又是以前标准,在秦岭极其不满的注视下,西希艰难的想,应该是她最终还是找错了,改了几遍的合作书放在一起,应该是自己没有发现。
她听到那个供应商说,“你说,要是我签了字,那个事你负责的起吗?”
边上也有一些老板在劝他冷静,方正一直没有说话。
西希知道这个事,可大可小,最重要的应该是,公司的信誉与供应商觉得自己被轻视。商君走了过来,她看了下西希的脸色,直接有了判断,对着龚邱道:“这件事情的确是我们的失职,和之前的合同混合了,龚老板你也知道,这谈下来的事情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我们公司诚信至上,自然是不会也不可能拿这种小儿科来欺瞒您的。”
秦岭立刻接了过来,“对啊,龚老板,您先和口茶把怒气降下来。”
他又看向西希,“裴西希,过来解释解释。”
商君也朝西希使眼色,西希上前两步,朝龚邱90度弯腰,“对不起,龚老板,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失职,最近几次的方案都是我在改的,在改这一版的时候可能和以前的调换了,我对于这样的失误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我绝对没有想要欺瞒您的意思,这样做对我也绝对没有半点好处的,我再次道歉,辜负了龚老板和公司对我的信任,我愿意承担责任。”
西希咬着牙,心里微微发颤,她从不允许自己会有这样的失误,也是第一次在这样的场合颜面尽失,她一番话几乎揽了全部责任,秦岭的脸色好看了些。
龚邱也安静了些,没有再那么狂躁,秦岭道:“您放心,合同书我们回去一定好好改,这样的错误也不会再发生,而且您放心,我们公司最是讲究诚信为本,这样的合同,您就算失误签下,也断然不会作数,说起来还要谢谢您仔细呢,不然我们老板可有我们好受的。”
一番话下来,龚邱终于平静的点了点头,却还是道:“真搞不懂你们要个实习生进来干嘛!”
西希心里发酸却不敢讲话,秦岭忽然抬头看了看方正的脸色,见方正皱眉看着这边,他立刻对龚邱笑着打起了圆场,“西希是x大的高材生,成绩一直都是优秀的,她也一直工作的不错,而且实习生嘛,自然也要培养的,不然以后怎么服务社会啊。”
“来,西希,向龚老板赔罪两杯酒。”
西希点头,要走过去,看了看桌子上的白酒,她很少喝,一闭眼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她手还没有碰到酒瓶,就听见方正的声音传来,她一听便知道,那样的清冽而温和。
“龚邱,为难小姑娘做什么,来,我陪你喝两杯,大家都是生意场上的人一看就知道他们的确是失误了,别伤了和气。”
他边说边走了过来,绕过西希拿起了酒瓶,可惜他这样的声音听到西希耳朵里是温和,可到了别人耳朵里却是受宠若惊的,惊讶的,这里的都是生意人,可也分高低等级,地位与家业,方正无论哪个方面都要比他们高不少,这也是方正一开始不愿意合作的原因,也是在场的人讨好他的原因。
听到方正这样说,龚邱先是一惊,他不想方正居然也来打圆场,大家都知道他一向冷淡,也是一喜,立刻站了起来,把酒瓶从方正手里拿了回来,反而帮他倒酒,哈哈笑道:“方总,说的哪里话,我自然不会同小姑娘计较,来来来,我敬您一杯。”
方正自然不会再说什么,把酒喝下了,却没有喝第二杯,只是在座位上坐下,和龚邱边谈着吃起菜来。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也差不多结束了。
西希看着方正松了一口气,心中又不免酸涩起来,方正一直是很重要的,在她心中,所以她这样的弱小与能力不足,让她很难受。
“BOSS,我先去提车。”林旭对方正说了一句,就往停车场走了。
方正走到门口,方才在饭局上有人吸烟,走出饭店便立刻呼吸到了新鲜空气,方正微微动了动脖子,身体放松了些,他向前走想走到路边,却突然顿住了脚,路边的女孩穿着白衬衣牛仔裤,背对着他低头而立,应该是在等车,应该很失落。
方正走前去,轻咳一声,然后看着女孩转过身来,有些惊喜,却没有如从前般灿烂的笑容,甚至眼睛有些湿漉漉的看着他。
他声音尽量轻柔,“委屈了?”
西希又不太敢看他,心里开心又伤心,道:“没有,不委屈。”
“那就是了伤心了,工作没有完成的好。”
西希点点头,又摇摇头。方正看着她的样子笑了出来。
西希听到他的笑声抬起头,眼睛了酸酸涩涩的,可眼里的方正啊,在那样黯淡的灯光下,依然完美依然光芒万丈。
她想起秦岭走时的话,鼓气勇气说:“刚刚秦总送龚老板回去了,商姐也被老公接走了。”她知道方正疑惑,于是先说道,她看见方正脸上笑容更深,又说:
“他走之前骂了我,还说漏了一句,说如果不是方总,我别想好过。你是不是对他说过什么呀!”西希听到后便立即想起了秦岭对她态度的转变。
方正有点惊讶皱眉想了想,突然笑了,“也没说什么,就是聊合作的时候,随口提了一句,是不是你会参与,想不到会帮到你。”
秦岭为人圆滑,极会看人脸色,方正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到了他耳里,倒不一般了。
西希瞧着方正在黑夜里显得愈发温润的眉眼,西希知道他一直很温柔,只是随着生活的继续平时不得不藏于表皮之下,可是他的善良却一直藏无可藏,源于骨髓,无声却飘散四方,一如从前那个刻在她青春记忆里的少年。
眉眼没有变,性格没有变,时间改变了城市,改变了距离,改变了她,改变了世间千千万万,可没有改变他。
西希鼻头酸涩,泪水差点忍不住决堤,她小声说,“我是不是很丢脸啊!”
方正看着她低着的头,知道她难过,刚刚还觉得有点可爱的西希,现在又变得让他慌乱了起来,他揉揉西希的发顶,“没有啊!你很勇敢。”
她的道歉,有条理而清晰,又肯承认错误还敢于承担,他觉得她很勇敢。
西希却受不了他的温柔,泪水终于决堤,情绪亦忍不住爆发,她哭着,脑海里的那个少年与他重叠,越来越清晰,
“你知不知道啊,知不知道我差点忘记你啊。”
她的语气悲伤而庆幸。
她悲伤于在与他相隔万里后的漫长时光中,由于各种原因几乎要忘记他,庆幸于在漫长时光后依然可以得见于人海,一眼万年。
如果早知你还是这样的你,不顾一切奔你而去如何,花光所有运气窥你一面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