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凤霞回到宫来,细想今日种种,思忖定是自身德行有亏,便急急去找耿氏。
待宫女领到耿氏居住之地,入眼是一个偏僻又破旧的小房子。待进到屋里,只见墙体斑驳,房顶用一根柱子撑着,看起来摇摇欲坠,地上又到处是爬虫,一股霉味扑鼻而来,令人心忧。
耿氏见凤霞前来,便说道:“皇上,奴婢已是罪人,万望皇上不要再来了。”
凤霞也不说话,上前搂定。
过了一会,凤霞便说:“娘子,我累了,劳烦娘子搂着我睡一晚吧,就一晚。”
说罢,便自行躺到小床里面,耿氏想了一会,甚觉无奈,上来和衣躺于外侧,抱定凤霞,两人便睡下了。
凤霞沉沉地睡了好久。翌日天刚蒙蒙亮,耿氏便叫醒凤霞,服侍他梳洗穿衣毕,便催促他去早朝。
凤霞看耿氏眼中满是血丝,便说她昨夜一定哭了,耿氏回到:“皇上昨日鼾声如雷,成婚多年,闻所未闻,臣妾,不,奴婢一夜没能睡成。”
凤霞闻言大笑,搂住耿氏亲了一口便出去了。
这日早朝,依例把新近国中发生的事情拣重点定策,又把之前定下的事情的进展确认一遍,各自议定。
之后,便唤侍官传匈奴使臣进来。侍官宣毕,一个外族服饰的精壮汉子便走了进来,只是不似前时那般傲慢,多了几分卑微之色。
匈奴使臣进来施礼毕,即痛心疾首地介绍了匈奴现已分为二部,常常相互攻讦。而其部因连吃败仗,已是无以立足,便愿意归顺华夏王朝。其单于愿意称臣互市,并愿和亲,娶公主为妻,另表达希望凤霞达成昔日周武王那般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盛世。
凤霞好言劝慰几句,便让侍臣带使者到驿馆休息。
待使臣走远,便询问诸臣对此事的看法。
群臣七嘴八舌,无外乎皇恩浩荡、天下归心。
凤霞便看了左丞相宋基一眼。这宋基便悠悠地站起来说道:“诸位且慢,昔日留侯劝高祖的故事诸位都听过吧,怕是有些还不知道,那我再讲一遍。
汉三年,汉王被霸王紧紧地围困在荥阳,汉王恐忧,便与谋士郦食其谋桡楚权。食其便想到让汉王行周武王旧事。汉王以为然,便委托郦食其去执行。恰好,留侯这时刚从外面回来,听完后高祖的转述,便提出了八个问题:
第一,往昔商汤、周武王伐夏桀殷纣后封其后代,是基于完全可以控制、必要时还可以致其于死地的考虑,然而如今陛下能控制项羽并于必要时致其死地吗?
第二,昔日周武王克殷后,杀了商纣王得到了他的头颅,如今陛下能得到项羽的头颅吗?
第三,表商容之闾(巷门)、封比干之墓、释箕子之囚,是意在奖掖鞭策本朝臣民。现今汉王所需的是旌忠尊贤的时候吗?
第四,武王散钱发粟是用敌国之积蓄,现汉王军需无着,哪里还有能力救济饥贫呢?
第五,把兵车改为乘车、倒置兵器以示不用,今陛下鏖战正急,怎能效法呢?
第六,过去,马放南山阳坡、牛息桃林荫下,是因为天下已转入升平年代。现今激战不休,怎能偃武修文呢?
第七,如果把土地都分封给六国后人,则将士谋臣各归其主,无人再随刘邦争夺天下。
第八,楚军强大,六国软弱必然屈服,怎么能向陛下称臣呢?
汉王听完方才恍然大悟,及时制止事情进一步恶化,才不至于走了那许多弯路。
今日匈奴使者意欲使朝廷在此用人之际自毁府库器械,是何居心呢?
《孙子九变》中说: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也;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据此可知,实力的强弱才是国家安身立命的基础。若现在休兵,无异于朝廷自毁长城。
再说和亲之事,初始是汉高祖刘邦为解白登之围的权宜之计,是弱者去侍奉强者。但是现在攻守之势转换了,臣认为不必有如此屈辱之事。
再有,陛下宅心仁厚,但必当时时警醒东晋十六国之旧事,两虎相搏则可为我制,但若两虎同心,则华夏危矣。”
凤霞闻言,深以为然,便让侍官传口谕予匈奴使者,推说东有海盗犯边,南有交趾未复,国内亦有盗匪未除净,此时不宜收兵;至于和亲之事,因凤霞姐姐都早已嫁为人妇,凤霞自己又无子嗣,卢家族中人少亦无适龄女子,便倡议两边男女自愿结合,以促成两族相亲相爱之情。另,华夏真诚欢迎匈奴来归,必定用最高的礼仪接待,并提供地方供其民居住生产。
使者闻言,便自回去了。
似这般图一时虚名薄利而未来有大患之虞的事情,大抵如此,所幸朝有重臣,方不至于埋下许多祸根。
话分两头。凡人皆有情意,世间也并非全是军国大事。凤霞心知耿氏忧虑,再说秉文曾为一品大员、国戚,现在失势,免不得受人刁难甚至于有人要害他性命。由于秉文本人有功于社稷,此番又是受人牵连,便传旨随行军校及沿途府州县好生看护,一旦有失,必降重罪。为免耿氏忧虑,便时常派人探听近况,回转禀告,只是暂不许互相有书信来往。另为安危计,派侍女侍候耿氏。
而在早朝后,凤霞时常邀左右丞相宋基与郦纪信到书房议事,有一次说起私塾老先生那日傍晚所说的问题,两位丞相亦是深以为然,尤其是右丞相郦纪信,常在市井走动,对这些情况大抵了解,便因故说了一些其他情况,如基层小吏的贪赃枉法、男盗女娼,再有官吏勾结郎中谋利,还有私塾汇集起来后,一些先生师德丧尽,不管教书如何,一味对学生吃拿卡要、徇私逐利,甚至做出一些令人发指、有辱师德的伤害孩子的事情等等。凤霞无不义愤填膺又不能急切中解决,自是忧心如焚,往往于急切中又要严罚苛责,便要大开杀戒。两位丞相又时时劝导不可滥杀子民,当先行教化、使民开智,并行刑罚,凡此种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