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儿立志出乡关,
学不成名誓不还。
埋骨何须桑梓地,
天下无处不青山。”
……
边境之上,竖起了一座新坟。
沈苍生曾经对将士们说过:
生,他的人要守在大千世界的边境;死,他的坟也要在这里阻挡域外邪族的脚步。
如果域外邪族在踏过他的坟墓时脚能够抬得更高一点,能够多费一丝力气,那,他就不算白死。
坟很简陋,只有一个土堆,一块木牌。
土堆下面,是浑身染满血迹的沈苍生的躯体。入土时,沈苍生的脸上凝刻着不屈,怒目圆睁,难以闭合。陪伴他的,只有一柄彻底断掉的莲花长枪,长枪的枪身,依旧被沈苍生的右手死死握住。
木牌上刻着五个红色的大字:沈苍生之墓。
如今是战时,死去的将士们等战争结束后也许得到追封,勋章等,但现在一切的物资都要用于战争所需,都要用于正在英勇作战的将士们。
因为活人,永远比死人重要。
相对来说,沈苍生的坟墓已算奢侈。要知道,其他死去的将士都被埋在了一个大坑里,人叠着人。
……
坟前站着很多人。
气氛十分压抑与低沉。
这些沈家军的士兵们个个身经百战,都是铁骨铮铮的好汉。
可如今,不少大好男儿的双眼中,都是蕴含着热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
今日他们落泪,只因为今日,他们的将军,沈苍生,死了。
死,一个毫不掩饰,毫不委婉的直白字眼。
死了,就是死了。
正值半夜,冰冷的月光照到每一个将士的脸上,更是平添了一种莫明的悲凉……
每个人心中的滋味,都是说不清道不明……
许久过后,坟前的人群秩序井然地散去。
悲伤,一会儿就够了。重要的是,悲伤之后的作为。
……
待到人群散尽,牧尘来到了沈苍生的坟墓前。
牧尘就这样,站在坟墓前。看着面前的坟墓,牧尘怔怔无言。
一道身影,从牧尘侧面走向牧尘。他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手里提着一坛酒,拿着一只酒碗。
他来到坟前,一边将酒坛和酒碗放到地上,一边说道:“兄弟,我叫李求在,是沈将军的副将。”
牧尘没有答话。
“你是从内陆来的吧,我想求你件事。”牧尘依旧无言,然而李求在并不在意,而是自顾自地继续说道:
“沈将军死后,留下了一位遗孀,而且已有身孕,我希望你能把她接去内陆……”
“她在哪?”牧尘问道。
“嫂子是军中后勤,明天还要准备早饭,现在应该是已经睡下了。唉……”李求在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沈将军死后,嫂子一滴眼泪也没流,还安慰我们要早点休息,但我知道嫂子比谁都难受。”
“明天早上,我去找她,带她走。”
“多谢兄弟!”
李求在说完,就走了。留下了一只酒碗,一坛酒。
李求在走后,又来了一人。
不,不能说是人,应该说,是一具腐尸。
他浑身散发出刺鼻的恶臭味,还不时有黑色的液体滴落到地面上,将地面腐蚀出几个深不见底的小坑。
“主人让我传话,他说如果你想通了,就去一趟北荒之丘。”腐尸说道。
腐尸来的快去的也快,说完这句话后,他也走了。
……
牧尘一直站在坟墓前,一动不动。
良久,牧尘蹲下身,打开封住酒坛的酒盖。接着,右手拿着酒坛边缘,左手端起酒碗。
酒坛倾斜,坛中的酒水便如同瀑布般涌入碗中,直至从酒碗的边沿溢出,顺着碗身落入大地。
牧尘将满满一碗酒,洒在了沈苍生的坟前。
然后,牧尘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仰起脖子,一饮而尽。部分酒水沿着牧尘的嘴角,顺着他的脖子,流入了他的身体,浸湿了他的衣衫。
一碗过后,又是一碗,一碗接着一碗……
天空中,忽然下起了雨。
酒水混着雨水,牧尘一饮而尽。
一坛酒,牧尘怎么都喝不完。
……
第二日,清晨。
牧尘的眼睛,脸颊都是有些红。
牧尘来到军中,打算接走沈苍生的遗孀。
然而,她拼死不愿,即便军中将士恳求她也毫不妥协。她说,她要亲手为沈苍生报仇。
“嫂子,我们替沈将军报仇!你现在一定要保住沈将军唯一的血肉啊!”
“对,我们替沈将军报仇!”
“我们替沈将军报仇!”
最后,她跟牧尘走了。她不想离开她的丈夫,但她更要考虑她与丈夫的孩子。
牧尘带着她,去了天罗大陆,牧府。
待安置好沈苍生的遗孀后,牧尘来到住着小九幽的房屋门前。
“咚咚咚!”
“呀!爸爸!是爸爸回来了!”
牧尘的敲门声刚刚响起,门内便传来了小九幽欢快的叫喊声。
房门慢慢打开,小九幽与抱着小九幽的洛璃便映入牧尘眼帘。
“洛璃……”
牧尘向前走上两步,接着蹲下身,抱住洛璃的大腿,将洛璃抱起,之后,牧尘以自己的双脚为轴心,开始自转。
“呀!放开!牧尘,快放开!”洛璃尖声喊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小九幽欢快地笑着。
转了几圈之后,牧尘才将洛璃放于地面上。
“洛璃,对不起。”牧尘说道。
“没关系。”洛璃原谅了牧尘。不,应该说,洛璃根本就没有怪过牧尘。
“啪啪啪!”
“好哦!好哦!”
在洛璃怀中的小九幽一边兴奋地拍着手掌,一边叫喊道。
“小九幽,爸爸以后不能一直陪着你了。”牧尘宠溺地摸着小九幽的头,说道。
“好啊,爸爸妈妈都去忙吧!”小九幽说道。
“怎么,在赌气啊?”牧尘以自己的头轻轻顶着小九幽的头,问道。
“才没有呢!小九幽现在是个大孩子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前几天爸爸不开心的时候,不就是我陪着爸爸,惹爸爸开心吗?”
“……”
牧尘一阵沉默。他一直以为是他在弥补九幽,谁曾想到,竟是小九幽一直在安慰她?
旋即,牧尘的脸上又露出笑容。
“谢谢你,小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