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缃这趟回国,回得春风得意。太得意了,怎么能不得意呢?
从巴厘岛见到顾微微那一刻的惊吓开始到现在,她的心情就和过山车一样——鬼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她帮助过翟月宇和顾微微出逃,但是没有能够成功。这两个废物!陆竟轩在机场截住了他们,他带走了顾微微,然后把翟月宇丢在了机场。是她串通了翟月宇,也是她和他密谋,让他从珠宝店里带走了顾微微。
原本她预想最好的结果是翟月宇带走顾微微和宝宝,双宿双飞,然后她回国,好生安慰陆竟轩。
结果虽然有点意外——顾微微在争执中被误伤,警方带走了翟月宇,而最新的消息是,顾微微重伤不治——比她预想的还好,虽然还留了个拖油瓶给她,不过,解决一个三岁的奶娃儿需要什么力气。
沈缃觉得她和陆竟轩的结局很快就能打出一光辉灿烂的“he”字,因而这一路走得脚下生风。
来接机的竟然是陆竟轩本人,沈缃很有点受宠若惊——都多少年没这个待遇了,因为双颊绯红:“竟轩!”
陆竟轩取下墨镜,眼睛有点发红。
沈缃用力抱住他:“我都听说了……我也没想到,你对她那么好,她竟然还会跟着翟医生算计你,想要逃走。”
“他们还想要带走宝宝。”陆竟轩低声说。
“好了都过去了。”沈缃善解人意地握住他的手安慰他,“宝宝现在情绪还稳定吗?”
“还好。”
“我们回去,我想想看,最近有六一儿童节,我们可以请一帮子小朋友过来给他过节,小孩子嘛,有吃的玩的,有新的小伙伴,就能很快忘记了,会忘记的……他才三岁,还不记事儿呢。”
“嗯。”陆竟轩低低应了,目光从墨镜后面看过来,“幸好有你。”
当然,沈缃得意地想,当然有她!
陆竟轩大概这次是真的受了很大打击,连公司业务都放了手,在家里放大假,时时刻刻要人陪着。对沈缃也是体贴入微。竟然让她搬进陆宅来住——沈缃兴奋得夜不能寐。这么多年了,陆竟轩也没有松过这个口。就是上次……还是三年前他们订婚之后,他都没有答应过同居。
她原本以为她这次完蛋了,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
或者说,谢天谢地,幸亏她没有放弃!
月光铺陈在庭院里,郁郁葱葱的树,在草丛里蹦来蹦去的纺织娘,露天的游泳池里一片碎金。沈缃坐在落地窗前喝红酒,很久没有这么惬意了,陆竟轩说给她准备了惊喜,让她一会儿去他房里。
晚上,去他房里,会发生什么——简直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
沈缃脸上露出甜美的笑容。
但是只过了一刻钟,她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她看见了什么?天哪——那是什么?她使劲揉自己的眼睛,她相信是她看错了,一定的,肯定是的——但是游泳池里,那个黑点还在越来越大。
越来越大——
它猛地从水中抬起头来,无孔不入的月光像水银一样,清清楚楚照在她的脸上——是顾微微!
“顾、顾——”沈缃使劲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但是整个人都在抖。
她没有办法停住颤抖!
她已经看清楚了,那个黑点,是一头茂盛的长发,茂盛得像是海藻,而长发底下的脸,苍白得像是个淹死鬼。
顾微微她——
她不是重伤不治么?
那她、她不是该死在医院里吗?为什么会在这里?沈缃使劲抓住玻璃杯,就听到“砰”地一声,玻璃杯碎裂了!红酒从酒杯中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鲜血从她的手心里涌了出来,一面冰凉,一面火热。
疼痛让沈缃清醒了一点。应该……她断断续续地想,应该去找陆竟轩!
她是女人,身上阴气重,陆竟轩是男人,那个女人……顾微微她,她不敢来找他!所以才在这里吓她!她应该去找陆竟轩,顾微微那么爱他,她还给他生了孩子,她不敢在他面前出现。
对,她不敢!她一个……不管是病死鬼还是淹死鬼,总之都是鬼了!那么丑,她怎么敢在她心爱的男人面前出现!
这个念头支撑着沈缃在剧痛中一路飞奔出去。空旷的走廊里,厚实的地毯吸收了所有的声音。
这让沈缃觉得她是在旷野中飞奔。
而顾微微可能随时从各个地方冒出来,比如墙壁里,比如地毯底下,比如那间没有人住的客房里!
沈缃用力掐住自己受伤的手,捂住了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尖叫,她进了电梯,她紧紧靠在电梯的墙壁上,她死死盯住电梯里的镜子,她不知道顾微微会不会从镜子里出来——就像贞子一样!
“叮!”
到这一声终于响起的时候,沈缃已经受不住闭住了眼睛,她抱着头蹲在那里,抖动如筛糠:“不、不要过来——”
“不要!”
“沈缃、沈缃……沈缃你醒醒!”陆竟轩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沈缃又抖了一下:“你是谁?”
“缃缃你怎么了?我是谁?我是竟轩啊?你怎么——”
真的是他吗?沈缃想要相信,又不敢相信,她捂住脸,从指缝里看出去,眼前晃动的光,那人在对她笑。
不、不是竟轩,是、是顾微微!
“不!”沈缃惨叫了一声,开始跪在地上冲他磕头,“你放过我吧、你放过我吧微微!不是我啊……这次真不是我啊!”
“缃缃、缃缃你怎么了?什么不是我不是你的,还有微微……”
“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这次……这次我只是让你和翟月宇一起走,你自己不也是愿意的吗?为什么来找我?就算你死了,那也是翟月宇杀了你,为什么来找我——你去找他啊、你去找他啊!”
指缝里看出去,晃动的长发像是犹豫了一会儿,然后声音忽然变得低沉:“原来你还害死了微微——”
却是个男声。
沈缃又是“啊”地大叫了一声:“你、你是谁?你又是谁?”
“我叫余初墨,沈小姐还记得我么?”
“余初墨、余初墨……”沈缃脑子里一片空白,忽然脱口叫了出来,“你个死鬼!你以为我怕你吗?我怕你什么?又不是我做的,我叫你跑了吗?我叫你带着顾微微跑了吗?我最多、我最多就是让几个护士告诉你顾微微要死了,其他都是你自己的主意,你自己一把火烧了自己,和我什么关系,你来找我酸枣——你凭什么找我算账?”
沈缃一下子理直气壮起来,她移开手,却看见陆竟轩一脸错愕地看着她:“缃缃你怎么了?”
“我——”
“你发高烧说胡话了吗?”陆竟轩温柔地问。
沈缃再也撑不住了,一头扎进陆竟轩的怀抱里:“竟轩……我做噩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