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我瞧见一个身影朝我游来,我的心里很矛盾,既希望他是夙枫,他来救我了,证明他是喜欢我的;却又希望不是夙枫,因为我害怕听见他亲口说出事实的真相,他爱的只是馥郁,那我便连最后一点自欺欺人的勇气都没有了,还不如让我这样死了痛快!
我看清了他的脸,就是夙枫,他将我揽入怀中,我却觉得这个怀抱既熟悉又陌生,终于昏昏沉沉就快死掉了。
夙枫带着我上了岸,我眼前昏昏的,像是天就快要黑了,我有一肚子的话要跟他说,却不知该从何开口,终于鼓起勇气,环住他的脖子,大声的问他:“夙枫哥哥,你是爱我多一点,还是爱馥郁多一点?”
天空变得黑沉沉的,伸手不见五指,我看不见他,也始终没能等到他的回答。我慌了,全身都开始疼痛,像要裂开了一样,我紧紧地搂住他,跟他道歉:“夙枫哥哥,你为什么都不和我说话,你是不是生气了,你可以骂我,但不要不理我!呜呜……”最终,我还是留不住他,他从我的怀抱里消失了,无论我再怎么寻找,也没能感觉到他,我的眼泪不听话的往外流,依旧在喊他:“天黑了,我们回家好不好?”身边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我被撕裂的大脑还能思考,我猜想着他现在也许就站在一边看我的笑话吧,等我死了,馥郁的灵魂便可以占据我的身体,他们便能长相厮守。这样的想法如同一把刀扎在我支离破碎的心头,让它碎得更彻底!我咬着牙,强忍着全身一寸寸肌肤被撕裂的剧痛,幻想着夙枫温暖的怀抱,即使对他的喜欢从始至终都是我的一厢情愿,我还是希望他能在此时施舍给我哪怕一丝丝的怜悯,也能缓解一点我的痛苦,可他没有。
我不得不相信蔓菁所说的,夙枫永远不可能爱上我,到如今,我快死了,于他而言,再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就连假装喜欢我都没有了!
终于,在下一刻,身体的疼痛消失了,这也许就是人们所说的回光返照,我抓住这短暂的瞬间,跟夙枫说了最后一句话:“夙枫哥哥,我不疼了,不饿了,却再也见不到你了!”不知当夙枫再次看到这张脸的时候,会不会想起我,这个叫玉颜的姑娘,深深爱过他!
就这样,我死了,已是阴阳相隔,先前的伤心欲绝也好了一点儿。
听了四火太多的鬼故事,我以为死了就会被黑白无常带入地府,审判一下生前的种种罪行,或是投胎或是下十八层地狱,我现在一肚子的憋屈,不知二位无常大哥是否愿意听我倾诉苦水,然后忽悠他们在阎王爷面前替我求求情,直接赏我一碗孟婆汤,送我去投胎可好?毕竟我手上可是染了六个凡人还有一个老神仙的血,若是真一条条仔细追究,我可能得被丢进十八层地狱折磨上千百年,一遍又一遍死了再死,疼了再疼。
可我等了好久都没看见两位无常大哥的身影,我怏怏的靠在黑乎乎的石壁上,感叹道:“今日鬼友甚多,都忙坏了无常大哥,但愿妖魔鬼怪也多,千万不要在我身边出现个除妖师什么的,我可不想被捉去泡酒。”
等啊等,我的悲伤再次蠢蠢欲动的时候,来了一场大地震,整个世界都在滴溜溜转,周围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见,石壁滑不溜秋,也没个能抓的地方,我被震得呼哧一下撞在这边的石壁上,哗啦一下又撞到另一边,害得我脑袋长了几个包不说,鼻子都差点儿撞折了。
但还是暗自庆幸自己没被滚落的石头或是房屋建筑什么的砸中,虽然不会再死一次,但还是会很疼的。
地震还在继续,我反反复复撞在石壁上,终于将自己撞晕了。
不知昏睡了多久,我醒了,地震也结束了,可我还是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我只得揉揉脑门上的大包,逼迫着自己适应黑暗,开始找出路。
反复走了几圈,我大致知道这地方是个圆的,地面是光滑的,石壁也是光滑的,冰冰凉还特别硬,别多想,我可没本事一拳打碎这石壁逃出生天。之所以说它很硬,是因为我脑门上这几个大包,现在依旧隐隐作痛。做人的时候已经很悲惨了,做鬼也能做得这般狼狈,说出去肯定会被笑掉大牙!
突然,头顶射下一丝光亮,我才晓得自己原来在一个容器里,底肥颈细口小的那种,怪不得四周光滑细腻。我挥着手大声喊道:“救——”“命”字还未说出口,我的身体便化作一缕烟飞出了瓶子。这样的情景可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难不成我做了鬼也不能好过,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某种怪物吃掉?
脑袋被扯成一条线,眼球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以致我都没能看清发生了什么,却感觉自己落到了实处。
静静一想,发生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我已经进了某种怪物的五脏庙,要么诈尸了!
实际情况是我真的诈尸了,我眯开一个眼角,淡黄色的轻纱帷幔映入眼帘,没错,我就躺在一张床上。可感觉却十分糟糕,我是我,却又不是我,因为此时的脑海中有两个名字,一个是玉颜,一个是馥郁。
难不成,我根本没有成为游魂,馥郁已经住进了我的身体,我还能睁眼就意味着我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我得趁着她没醒的时候将她赶出去,否则两个灵魂共用一个身体的日子怎么过?若是馥郁和夙枫还干那种羞羞的事情,我都没法回避,让我这目击证人老脸往哪儿放啊!
我赶紧重新闭上眼睛,得先想办法找到馥郁。
突然,听得有人欢喜的喊道:“公主醒了,公主终于醒了!孟将军!”
我这才发现,所有美好的、痛苦的记忆都是我的,馥郁是我,玉颜也是我,想要逃避,却是万万不能。我睁开眼睛,最先瞧见的是师兄孟浪的脸,说不尽的欢喜。
孟浪抓起我的手放在心口:“郁儿,你终于醒了,终于醒了!”
我捏了捏额角,肚子不争气的叫了,饿了上千年,着实委屈它了,我张了张嘴:“师兄……”
孟浪笑着将食指覆在我的唇瓣上,道:“一切都过去了,就当是一场噩梦,梦醒了,你还是魔界最尊贵的公主馥郁,我是你的侍卫孟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