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绝尘的声音带着哽咽,许久不见的他不复往日的潇洒,脸上的胡渣让他看上去有些狼狈,陆宝茵收起琴同样掩饰不了眼睛里的悲色,“你去哪儿了?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陆佳在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在,现在出现有什么用!
殷绝尘扭头看向不远处的坟墓,苦涩的笑容在他脸上绽放,他原以为自己死定了,却没想到还能再次睁眼,看到了自己身处乱葬岗。那一剑避开了他的心脏没有致命,陆佳并不是要他死,而是在救他。
“宝茵………我想单独与佳儿说会儿话,你能回避一下么?”
殷绝尘迎着风背对着陆宝茵,微风轻轻的佛动着他的衣袂和长发,他静静地站着只是一个背影便让陆宝茵看到他身上无尽的孤独和悲伤。陆宝茵叹了一口气抱着琴便下山去,不再逗留。
待陆宝茵走后,殷绝尘缓缓蹲下,抚摸着那凹凸不平的无字碑轻声呢喃道:“佳儿,你要我恨你……这是你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我记下了……呵呵,我要为自己报仇,这样我们之间就两清了,请别再躲着我了。”
这样说着他从怀里摸出一只发簪,红色的宝石在阳光下异常璀璨,艳如一滴血水凝聚而成。这是陆佳生前最爱的一只发簪,殷绝尘一直将它带在身边,看到发簪就好似看到陆佳一样。
“你将我给你保命的丹药给我喂下,你可知那颗丹药能在危机时刻救你命啊!佳儿……绝尘没有其他东西可以再送给你了,就拿我的贱命陪你好不好?……”
殷绝尘将簪子小心翼翼的放到一边,慢慢跪下,“佳儿,惊扰了你的亡灵……对不起………”
风扬起他的发丝,这一刻,殷绝尘的脸上却是从未有过的坚定。
佳人已去弹一曲肝肠断,许你一身迟来的红妆嫁衣……
山下风声渐大,陆宝茵坐在湖边回想着自己的一生,她心机手段用尽也改变不了命运的安排,给自己留下的是无尽的遗憾。她甚至多希望她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在坠下天台的那一刻就永远的画上句号该多好。
但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她挽回不了什么。起身之时双腿麻木的感觉袭来才让陆宝茵发觉自己已经坐了很久,该回去了。
拖着这样的双腿回到木屋看到的场景却让她头脑一片空白,陆佳的坟墓居然被人挖开了,四处是一片狼藉!
她立马走过去查看,随后痴笑了起来,“痴人啊……都是痴人……呵呵呵,呵呵呵!”
陆宝茵的面前是一口打开的棺木,里面正躺着永远沉睡的陆佳,旁边还有服毒自尽的殷绝尘,两人十指相扣,青丝缠绕,而陆佳的头上一只红宝石金簪斜斜的插着,照得她半张侧脸都透着红光。
殷绝尘就用这样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性命,永远的留在了陆佳的身边,对于他来说这样的结局最好不过了。
“殷绝尘,若你见到二姐记得劝她轮回……跟你一起转世投个好人家!”
陆宝茵将棺木重新盖上,抱着墓碑却不知该怎么办,她的字真的很难看,就算苦练几年也拿不出手。
就这样吧,世人都不知你们埋葬此处,也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你们。
陆宝茵叹一声,将那块无字碑立了上去。
聚散若匆匆,此恨无穷,从此他们之间再无恩仇,人散情聚,若有来世再化做比翼双宿双飞。
何景然登基之后似乎稳定了情绪,整日待在书房处理政事,不过问陆宝茵的任何下落,秦飞看着他十分的疑惑,几次想出声问他,都没能问出口。
但何景然忘我的忙碌之际,也会拿出陆宝茵留下的字条,一看就是半天。如今他已坐拥江山却不见了脸上懒散的笑容,眉头从未舒展开来。
“秦飞……你还记得太上皇在世之时,后宫之中有位不得宠的妃子生下一位皇子……被母后给送走了?”
秦飞一愣,那都已经过去二十多年,何景然怎么突然提起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
他也不敢多想,恭敬回答道:“属下还记得,那时有钦天监的人说三皇子是在阴年阴时出生,被视为灾星降世,所以当即之下便有大臣提议将他送离大都,皇上不提属下都差点忘了。”
三皇子就算是被冠上灾星降世那也不能杀了,毕竟他是皇帝的血脉,所以大臣们只敢说他母妃是妖孽才会生下灾星,联名起奏将她处死。
不能说太上皇太过狠心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舍得送走,在这个封建迷信的时代,最畏惧的便是鬼神之说,更何况还是会带来灾难的灾星了!所以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太上皇也要为了天下苍生忍痛割肉。
何景然将手中的信纸折好收起,“你去将三皇子寻回来……接他回宫。”
秦飞听到何景然的话,脸色一白,连忙说道:“可他是灾星降世,若是真将他接回皇宫那不是要乱了朝纲吗?那些大臣断不会同意的,还请皇上三思!”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那些大臣反对的事多了去了,但朕不是何轩,不畏惧任何人,也不担心丢了这天下,所以你照朕的话照办就是。”
秦飞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何景然突然要将这三皇子接回来,究竟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他厌烦了这帝位要将皇位传给三皇子!秦飞被自己的想法吓得浑身一震,这实在是太胡来了!
又看见何景然依旧愁眉不展的样子,秦飞作罢,他自是懂得,自是懂得何景然并不想要这皇位,不过是不想让何氏的天下毁在他的手中,才迫不得已上位,执掌朝政。
说到底,还是为了那个人啊……
冲冠一怒为红颜,这无上的尊贵不要也罢。
“是,属下明白………”
秦飞快速退下之后,何景然背着手站在这大殿之上,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呼吸都让五脏六腑疼痛不已,“宝茵……等等我,再给我一些时间……我便能去找你了。”
你要我莫负天下人,我做到了,但是,我也不能没有你………
几个月过去后,秦飞还真将三皇子给找了回来,群臣知晓此事之后,一拨又一拨的折子上奏,甚至不惜死谏也不准三皇子回到大都,这让何景然在朝堂之上大发雷霆。
“不准,你们可知道在说什么!三皇子同样是何室的子孙,真龙血脉,为什么不能回到自己的家族!他也是我的弟弟,朕将他接回来何错之有?”
城西王身形一顿,还是上前一步说道:“皇上顾及手足之情是皇上仁慈,但皇上也莫忘了,三皇子降生之时天生异像这乃不吉之兆!为了大名为了皇上臣就是死,也要拦着皇上,绝不能眼睁睁的看着皇上犯糊涂啊!”
何景然的一双眼睛盯着城西王不由的冷笑起来,“呵,朕连自己的弟弟都没法儿管了是吧!当年三弟降生之时,是否有天生异象你们比谁都清楚,不过是因为太上皇离世已久,才没把这些事情翻出来再说。太上皇对你们信任才会纵容你们铸成大错,可朕!不是朕的父皇!不会轻易的任由你们摆布,三弟究竟是不是灾星,朕清楚的很!”
城西王听着何景然的一番话,不由得觉得冷汗直流,其实三皇子本就不该背负这灾星的骂名,他降生之时也没有钦天监所说的天生异像,造成三皇子悲惨的命运之人是太皇太后才是。
当年的太皇太后还没登上后位,只是四妃之首,刘嫔怀上了龙嗣之时,便有宫人说她肚子里的绝对是个儿子,当时的后宫之中只有太皇太后生下皇子,这皇后之位自然是非它莫属,可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嫔怀了龙嗣!
这对她来说绝对不是个好消息,所以为了保证自己的后位不被人夺去,她才想出灾星降世祸害天下这个主意,处死了刘嫔,将刚刚降世的三皇子送走。
此事,已经过了二十多年,朝堂之上的大臣换了一批又一批,所以真正知晓前因后果之人,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城西王便是其中一个。也是他当年拉拢群臣,上奏劝说太上皇将三皇子送走的。
所以在听到何景然说起这些话之时,城西王是震惊的,当年的何景然不过是个奶娃娃,他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呢!
城西王一时的哑然让朝堂之上安静得出奇,居然没有人敢再出声反对全都面面相觑。
何景然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下了一剂猛药,“既然众位爱卿都有所顾忌,那便暂时留下三弟,看看是否像众人所说他会为大名带来灾难,倘若他真的是灾星降世朕绝对不会再留他,如何?”
他这样说着眼睛却凌厉的扫过城西王,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城西王被那眼神看得腿脚发软,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连忙开口,“那……那就依照皇上的安排吧!”
在这一刻,何景然的脸上总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退朝吧!”
心里却在默默的说道:陆宝茵,我离你的距离,又近了一步………虽然不知还要花上多长的时间,但我不会放弃的!所以,你不能再负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