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烟如丝,缠绕在群山谷地,将整个靖州城,装点得如仙境一般。驱逐了朝庭官员,拘捕了富户地主,从山上下来的各族民众,分得田地房屋,一个个不再是此前的凄苦容颜,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诚的笑。
然而,被热情迎到城里的张亦轩,不但没有高兴,反而板着脸。原来,杨同海为了感激他的贡献,将原来吉王府远支,现任吉王朱慈灶族弟,镇国将军朱常渝在靖州的府第,一座巨大的豪华庄园,分给了他,安排他和罗庆母子三人,还有武依婼一道居住于此。这个庄园占地几十亩,房屋数百间,家具装饰极尽豪奢之能事。为了让张亦轩过得舒坦,杨同海还从苗寨选了十六个少女和八个少男,充作“张府”的奴仆。
在知州衙门,拒绝入住自己“府第”的张亦轩,一边等着杨同海,一边和杨旋礼说,“杨叔父,我帮着诸位长辈,举兵占据州城,可不是为了给自己弄个大园子,过和皇室贵族一样的生活。我和唐婆婆、庆哥、小莉还有依婼几人,就占一个那么大庄园,那我和朱家皇亲国戚不成一样的了吗?还给我选二十四个少男少女做奴仆,我,我要奴仆干吗?”
杨旋礼一脸尴尬,不过从内心里来说,他觉得这是张亦轩应得的,只是杨同海先安排了,没和大家商量,让他稍有些尴尬。然而毕竟是同盟,他虽然对杨同海自作主张,都没给他表现的机会,心里有些介蒂,不过还是劝说道,“亦轩啊,这些日子,要不是你出谋划策,且亲自领兵作战,要不是你提供的那些神器,我们哪能取得如此成就。别说区区一个庄园,同海哥就算把半个靖州府都划给你,我们也没有意见。”
“不行,这绝对不行,这不是我想要的……!”张亦轩摆手道。
“噢,亦轩,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我们能拿出来的,绝对没有二话。”杨旋礼以为张亦轩是想要其他的礼物呢。
“我……。”张亦轩板着脸,坐在椅子上,好一会,才说道,“我没什么想要的,旋礼叔,一会众首领来,我有话说。”
杨同海听说张亦轩拒绝入住庄园,而且还召集众首领说话,也不敢怠慢,匆匆领着苗寨众首领来到府衙,一进门,便大笑着说,“亦轩贤侄,先去府里安顿好,再和兄弟们商议大事不迟,干嘛这么着急?”
张亦轩看了他一眼,叹一口气,抱拳道,“同海伯父,你一片好心,我自是知道。只是,这安排,我是断不能接受的。不但我不接受,而且,我刚才还听他们报,说众头领,也都各占了一个过去官员、富户的庄园,作为自己的府第,我也不赞成。”
众人听他这么说,脸色便都尴尬了,倒是蒋锡道和冀曼纯、武依婼等人,眼中流露出不一样的神色,静静期待着张亦轩接下来要怎么处理此事。
杨同海虽然没有露出不悦的表情,可是刚才的笑脸,也收了起来,看着张亦轩问,“亦轩贤侄,咱们聚合人马,打下州城,赶走朝庭狗官和地主富户,不就是为了兄弟们都能过上好日子吗?且不说给大家分个庄园,就是裂土分封,将一村一镇,分给有大功的兄弟们,也不为过呢。”
张亦轩哂笑两声,说道,“同海伯父,我问你,我们现在占了多大地方?”
“一州之地,方圆几百里!”杨同海答。
“我们有多少百姓需要安顿?”张亦轩又问。
“唉啊,这我倒没详细算过呢。靖州一府三县再加天柱所,怕不得有七八千户,近三十万人呢。”杨同海被张亦轩问得先是一愣,然后凭感觉回答。
冀曼纯知道,现在该是他出来说话的时候了,拿出一份卷宗,站到张亦轩身旁,“各位,靖州全州,共八千一百七十七户,三十一万四千二百六十一口人,其中朝庭驻军户一千户,四千五百口。”
张亦轩听他念完,再看着杨同海问,“同海伯父,除了朝庭军户,还有原来在平坝里居住,有自己房屋的汉人农户,剩下的二十多万山中侗苗族人,可有房屋?可分了田产?”
“这,这还没得及呢,现在我们也没有动员他们下山来,他们在山上,本也有房有地,也没必要急着下山来吧?”杨同海这时,被问得明显心虚了。
“好,同海伯父,一会你和众首领,都不说话,我们找几个立了功的普通战士,问问他们,为什么随我们战斗,为什么能那么拼命杀敌,为什么行军那么苦,脚磨破了,身上被蚊虫虰咬了无数的伤疤,却连哼都不哼一声。”张亦轩说完,便让冀曼纯,去领了几个苗寨士兵进来,将刚才问题问他们。
一个右手受伤,几近残废的士兵,兴奋地说道,“我们在山上太苦了,一年到头翻种土地,也没几个收成。山上的茅草屋,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我娘年纪大了,在那里住,行动不便,对身体也不好。我们都盼望着,把山下的地方打下来,能分得一片田地,能自己动手,盖栋和山下汉人一样的砖瓦房,把娘接下来住。我没有多的想法,家里能分十来亩坝子里的田地,盖三间房,娘、老婆、娃不用挤在山上那个小茅屋里,一年到头有吃有穿,就心满意足了。”
“你呢!”张亦轩指着另一个人高马大,几乎没受什么伤的大个子问。
“嘿嘿,我爹和娘,帮我托媒人找了个媳妇。一结婚、生娃,我们在山上那点地,就不好养活了,山上两间茅草房,爹娘一间,我一间,住着倒不别扭。可是,要是媳妇娶进门,再有孩子,那就不是个事了。”大个子有些羞涩,一边挠头一边说,“我想着,这次我随寨主下山打官兵,我个子大,又练过几招把式,多杀狗兵,多立功,寨主肯定会给我分点田地,让我把爹娘接下来的。我在山下,自己盖房子,在新房子里娶媳妇,才对得起媳妇。”
几个年轻小伙,每个人的想法,大同小异,都是想着能立功,然后在山下分得田地,自己建房子,不再在山上受苦。每个人说完,杨同海头便低一分,脸也更红一分。等这些小伙子出去后,杨同海老泪纵横,向张亦轩抱拳说道,“亦轩贤侄,虽然你比我年轻不少,可你这一言一行,我老杨,服!田地怎么分,房子怎么分,我老杨绝不插手,一切都听你和冀先生、蒋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