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论上,这个时期的火炮每门打几炮就会因为炮管过热,不能再用。本来就是研究武器制造的专家张亦轩当然清楚如何降温,令士兵提来许多水,每次炮轰完,便用布在炮管各处均匀洒水降温,然后清理炮管、重新装填弹药。只是,这个过程费时,每次在炮击停止的间隙,两军交接的磨擦面上,都会倒下无数的人。
当炮击进行了第七轮时,有一架火炮,直接炸了膛。可是,被打死打伤三百多人的重甲步兵,仍然顽强地往前推进。虽然民军的损失比官兵要小,可是不论张亦轩、彭武还是在后方的冀曼纯,心却越来越沉。
两军对战许久,在前面的战士们,根本顾不上看别的地方,只想着努力射箭,把枪插进敌人的身体,把刀砍到敌人的头上。张亦轩也仍然继续指挥着剩下的炮,按部就班地轰击,他使刀弄枪根本比不过这个时代的战士,打狙击已经有三十个比较厉害的枪手,也不用他。但炮击的威力,不仅是杀伤重甲步兵,更是提升士气的关键。
炮兵本来在比较后方的,只是随着官兵的前推,两军各兵种混杂在一起乱斗,地面刀枪碰撞,天空弓箭乱飞,炮兵阵地不断被敌人迫近。正指挥新一轮降温,背对着战场的张亦轩,突然啊一声大叫,跌坐到地上。武依婼急忙跑过去看是怎么回事,一看他坐下的地面,有不少血迹,惊问,“亦轩,你中箭了?”
“是,屁股上被射了一箭。依婼,你别管我,你会指挥炮击,你接替我继续指挥!”张亦轩阻止了武依婼过来扶他,坐在那里,很严肃地看着武依婼说。
“好,我指挥,炮兵队,不要停下手中的工作,继续降温,准备射击!”因为张亦轩受伤而停下手头活的炮兵队,在武依婼的大声命令下,迅速恢复几乎机械化的动作。两个在旁边护卫的士兵,趁间隙急忙架起张亦轩,向后方送去。
在后方高台上观察,准备随时指挥队伍整体前压或撤退的冀曼纯,虽然看见前方有小股人退回来,却根本没时间管是谁。毕竟前方受伤甚至死亡的人太多了,他已经顾不上,远远看见西南方向起了烟尘,不一会,许多地方升起了浓烟,冀曼纯一直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自己的援兵来了。
不多久,正在接战的民军士兵们,也看到了后方敌阵出了问题,士气再次提振,将官兵大队狠狠往后推了十几步。后方来援民军的呐喊、呼叫,让官兵大队人马,意识到自己背后出问题了,纷纷扭转头看,这不看不打紧,一看整个队伍士气迅速奔溃,因为许多烟尘升起的地方,正是官兵存放粮草和部分队伍扎营的地方。这些烟尘升起,便意味着,官兵的粮草和西南一带的营地,都被烧了。
在后方护着重甲前进的步兵,调转枪头阻击后方来袭之兵,可是后方缺乏弓箭和盾牌,在民兵一阵一阵箭射压制下,本来就士气低迷的官兵,倒下一片后,队伍迅速混乱。追赶过来的刀兵和枪兵,对这些抱头乱窜的官兵,又是一阵乱砍。只是,民军并不直冲重甲队伍,反而是沿着边缘,先由弓箭手乱射,再派刀枪兵乱砍,显然是有高人指点。
彭武这边,看着那打法,也想学,可是随即一想,他不能学,他的队伍一机动起来,直接把后面张亦轩的火炮,就暴露出来了。现在他还不知道,张亦轩因为中箭,已经被抬到后面治疗去了,偶尔射向重甲部队的火炮,是武依婼在指挥着呢。
见彭武犹豫,冀曼纯迅速下令,“让彭武学后方援兵策略,机动游击,专打外围轻装步兵。炮兵手,弃炮后撤,将火药取走,不要不舍得炮。”几个传令兵听了之后,迅速跑到前方传令。武依婼离得远,听完命令之后,便明白了冀曼纯意图,毫不犹豫,带着一群人,把火药搬走,便向后方退去。
彭武听完令后,先是观察炮阵,见武依婼领着大家退去,心中还奇怪怎么不是张亦轩领着的呢。不过,既然炮兵退了,冀曼纯又下了命令,彭武也很快整合队伍分成两个方向,如磨盘一般,配合援兵,对敌阵来回磨擦。
冀曼纯又派出许多人,拿着张亦轩教他们做出来的几个大“话筒”,在两军接触面不断跑动喊话,“官兵兄弟们,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快放下武器投降。”“民军只杀官,不杀兵,优待俘虏!”
本来士气已经低到极致的官兵,不少人听到喊话之后,纷纷放下武器,蹲在地上,放弃抵抗。这种投降行为,具有传染性,从接触面传到后方,从北边正面战场传递到南边援军战场。一个多时辰后外围的轻装步兵,已经有半数人放下武器,只剩重甲步兵,依然在指挥官的指挥下,结阵严整,不愿投降。
“传令,各部以少部人马,围住重甲兵,围而不打,其他人马,清理占俘物姿,轮流休息!”冀曼纯见外围的轻装步兵抵抗渐弱,重甲步兵被民军围在中间后,迅速更换命令。
除了五六千人,继续围着还剩一千多人的重甲步兵,在谷地中像猫抓老鼠一样来回追击-躲闪外,其他队伍,一队一队清点放下武器的俘虏,清理战场上死伤的双方人员,不去管场中的对峙。重甲兵穿着沉重的盔甲,在这种情况下,成了他们无法承受的负担,不管往哪个方向冲,对方都快速后退,不与之接触。但他们一停下,对方便也停下,不断用弓箭、投石打过来。
弓箭和投石还不算什么,毕竟难以伤到他们。到了后来,投过来的是一些粘糊糊的东西,粘在甲衣上不落,还有些酒味。这些重甲兵来不及破解自己的好奇心,对方一阵火箭射来,装甲上便着起火了,怎么拍也拍不灭。
可怜这两千重甲兵,打,够不着敌人,停,不断被骚扰,根本不能停。这样来回磨了一个多时辰,根本不用再打,所有人都筋疲力尽,相互扶持着,也走不动了。指挥重甲的两个千户,无奈之下,只好向彭武那边大声喊话,“那位将军,我们愿降,还请善待我们重甲部兄弟们!”说罢,便令重甲兵,全都放下武器,不再抵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