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章铭和张亦轩、杨旋礼、冀曼纯等人不熟悉,不过蓝天河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教过许多年,很喜欢这个学生。只是后来蓝家被官府各种打压,平坝的地被夺了个精光,被迫躲到山里面去。蓝天河重情义,信然诺,不会乱讲话。他说自己亲眼见证,那就一定是亲眼见证了,毛章铭看着张亦轩等人的目光,一时出现了许多变幻。
蓝天河以为老师还不相信,便笑道,“老师,不瞒您说。我本来有意将女儿嫁与张公子,可是张公子已经与杨大哥义女定了亲,所以啊,我就将女儿许给了这位罗公子。罗公子与张公子虽不同姓,却亲如手足,在靖州起事和这次我们起事时,常常冲锋在前,居功至伟。可是啊,我想问人要点彩礼,都不好意思要,他们一家三口带着张公子和杨大哥义女,五个人,只住了镇国将军府的三间房,有一间房还是用来办公的书房。说家徒四壁,一点也不为过。”
罗庆红着脸,心里觉得确实过意不去,可是他言辞不多,不知道该说什么。张亦轩见他这样,便接着蓝天河的话说道,“所以啊,这次出征,庆哥打算拿下几个县,作为给蓝姑娘的聘礼呢。唉,最终,我们还是要对不起蓝姑娘,县我们可以拿下,可是不论公私财产,都和庆哥没一毛钱关系。”
“好,好,为民请命的义军,应当就是这样的。天河是我弟子,过去他带着瑶人起事,我很尴尬,帮他,我是汉人,与官府关系密切,肯定不能帮。害他,他是我弟子,而且也是为瑶民请命,被逼如此,官府曾多次施压于我,希望我能帮着抓捕,我都找借口推托了。更重要的是,天河勇则勇矣,蓝家也有威望,能聚起人,他却缺少谋略和眼光。我看着他做一些事情,都为他着急,却又不便说什么,我不能拿一家几千口人陪他赌。这次你们来了,天河追随你们,情况便大不相同。”毛章铭说着,颤巍巍地走向中间的太师椅,坐下后,才叹息道,“唉,大明朝,折腾到现在,确实天命已尽,我虽教人忠孝仁义,却也不能昧着良心夸这个朝庭。张公子对我毛家礼数有加,我岂能不知,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那我也就不再倚老卖了。张公子的表现,近乎我一直追求的道,毛家愿意为公子效力。也希望公子一直秉此初心,莫学前朝那些义军首领,未夺权时,对百姓诸多许诺,一旦登大位,便将天下视为一家之财产。”
张亦轩深深鞠一躬,诚挚地说道,“老先生,我肯定不改初心,当然,也欢迎老先生时常教诲,严厉监督。”
“嗯,你做得好,是应该的。做错了事,我却肯定要批评。”这倒不是倚老卖老的话,人家确实有那资格。
张亦轩和杨旋礼、冀曼纯等,一起鞠躬,“如此,谢过毛先生。”
毛章铭摆摆手,说道,“既然都上了你们的贼船,这些虚假的客套就免了。”指着蓝卓瑶,叫她走近,“姑娘,过来。”
蓝卓瑶很惊奇,怎么叫自己了,可是面对这爷爷辈的人叫唤,也不敢不过去,假装淑女一般细步往前走,“毛爷爷好!”
“别这么矜持,瑶家女儿,不要学汉家姑娘扭扭捏捏的。”毛章铭板着脸训道,然后转过头吩咐毛致元,“你伯父曾送我一支玉簪,当年说是给我那还未出世的重孙的,若是女孩,便直接给了她,若是男孩,就给他媳妇。这孩子命不好,受不了这大礼,在六岁那年没了。玉簪盒子都没打开过,今日知道卓瑶娃儿定婚,我这做师爷爷的,也不能不表示,这玉簪就拿来送予卓瑶。”
蓝天河和蓝卓瑶,异口同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怎么当得如此大礼!”
毛章铭抬起头,板着脸说,“有什么使不得的?我做爷爷的,给孙女送个礼物,有什么大不的?这还只是个小礼物,刚才听你们说,罗庆要打下几个县,作为卓瑶的聘礼。这事啊,我帮得上忙,罗庆,你过来。”
罗庆急忙跑过来他身边,低头问道,“毛爷爷,有什么吩咐?”
“你们几个出去,这是我和罗庆商议他的聘礼的事,你们就别听了。张公子,你到府西边大厅等会,一会我让大儿子,把阖府地契送来,你们一道商议多余的田产如何处置。嗯,我把地送给你们,还沾个大义之名,总好过被你们抢夺了去。”毛章铭挥挥手,做出赶人的样子。
被赶出门的一群人,没有不高兴,而是太高兴了。冀曼纯直接拉着张亦轩,很好奇地问,“亦轩,你怎么料到,毛家会答应你的请求,会帮助我们的?”
张亦轩却耸耸肩,摇头说道,“我并有料到有这么顺利的,说服,只是我的第一套方案。说不服,我不介意抓人、夺地。只是,如果那样,蓝叔这里,脸上可能有些挂不住。”
蓝天河苦笑道,“这还真是,若用强的,我真不好面对。过去我不止一次想过,我若发动瑶人起事,该如何对待毛家。嘿嘿,不想张公子亲自跑这一趟,把苦恼了我很久的问题,轻易就化解了,张公子真是神人也。”
“嗨,神什么哟。这种传承数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家族,都有他们在乱世保存家族的生存之道,在纷乱之中,会小心应对,谨慎选择。朝庭已经烂透了,指望不上,小股义军,前景不明,他们也不敢轻易合作。我们一路过来,打得比较顺利,所作所为,与圣人之道也离得不远。所以啊,我想着,这个家庭应该是可以说服的,便忍不住过来试试,哈哈,结果还不错。”
结果岂止不错,在屋里单独和老头子聊了许久的罗庆出来之后,便神神秘秘,让张亦轩等人在富川等着,他领着一大队人马,去经略周边,老爷子明确说了,这是帮罗庆准备礼物,希望张亦轩他们别插手。
原来,平乐府几个县,好几个巡检司、还有十来个百户所,或者是头领自己,或者是他们的孩子,曾在毛家求学问道,与毛家关系莫逆。这些地方土兵头人和低层朝庭官军,薪资粮饷被克扣得几乎拿不到,可是有事却必须打头阵,先送死。所以,大家心里早就对朝庭、对知府和所在部的将领充满怨恨,只是轻易不敢表现出来。毛章铭带着罗庆,领着精兵强将,又熟悉各镇各屯部署,一个一个扫过去,这些人大多数在毛章铭的劝说下,不战而降。阳朔、荔浦、修仁、昭平四个县,完全没有打斗,就被罗庆给拿下了。所以,老爷子一出马,平乐府便只剩府城平乐和永安州两个坚城还在固守,其他县统统被义军纳入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