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牧，活下去……”
深夜，长安静安寺，一间沙弥居住的屋子内，陈牧再次被这个噩梦惊醒。
呼哧！呼哧！
剧烈的喘息声，伴着额头落下的汗珠，在屋子里回荡。
此刻的陈牧，他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整张脸都变得狰狞，特别是那颗光头，已然被汗水沾湿。
他抬头看着透着窗户照射进来的月光。
失神了片刻之后，于是起身穿好衣服，走出了卧室。
陈牧来到一间屋子外，没有着急进去，犹豫了一阵之后，叹了口气朝着屋内缓声道：“方丈，我仍旧是放不下。”
吱呀！
房门悄然打开，屋内瞬燃烛火，亮光投射，一个大大的禅字下面盘坐着一个拿着佛珠的慈祥老和尚。
陈牧没有犹豫，踏入禅房内，此时老和尚开口：“慧能，可是因为今天来的白武将军？”
“是……也不是。”陈牧稍作思索，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仇恨很多时候会蒙蔽人的双眼，损坏人的慧心，执念更是容易成魔……五年的时间，还不足以让你忘记那些尘缘吗？”神戒抬起头，双目在那刻很亮，一点都不符合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五年够吗？
五年前的陈牧，刚好十岁，然而经历的却是生离死别，那种丧失亲人的痛苦，早在他心中扎了根，即便日日有佛经洗礼，不仅没有让他遗忘，反而随着每一次梦魇的出现，都在加深他内心的那股执念。
“方丈，可能我真的与佛无缘。”陈牧叹了一口气。
“慧能，若是今天你没有见到白武将军……你是否还会如此？”神戒和尚和蔼的看着陈牧，这是他很看重的孩子，也是他的修行，若能渡陈牧成佛，也算是功德圆满。
“方丈，我不知道。”陈牧思索了许久，嘴角露出苦笑，他想不出准确的答案，刚刚的扪心自问，自己若是没有遇到白武将军，真的会有现在的苦恼吗？
“也许这就是天意，冥冥之中佛自有安排，静安寺留不住你，我也留不住你，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下山了却这桩因果吧！”神戒和尚沉默了片刻，终是叹了一口气，一瞬间仿佛又老了十年。
“方丈……”
陈牧言语哽咽，这个不顾寺规独自抚养了自己五年的老人，这个每日都要诵经抹去自己心中魔障的高僧，这个做什么事都不求回报的老头子……自己的确让他失望了。
“因果循环，或许这就是你的命，既然逃不掉避不开，那么就勇敢的去面对它。”神戒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陈牧，脸上布满了慈祥的笑容，更是伸出枯瘦的手，摸着陈牧的头顶。
刹那之间，陈牧整个身子凛然一震。
一股巨力从头顶压迫了下来，陈牧想要抬头却是变成了不可能的事情，他整个身子都要被这股巨力按趴在地……这瞬间让陈牧心中产生不安，更是发出狂吼：“方丈，你在做什么！”
神戒和尚不回应，脸上依旧带着笑容，不过若是陈牧能够抬起头，则是能够看到，神戒和尚的背后，悄然腾起了一圈**。
这是高僧圆寂的前兆，此时见着神戒不回应，陈牧的心瞬间沉到谷底，开口道：“方丈，你不能这样做……你这样做，让我有何面目立足于世间。”
神戒依旧不答，只是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苍老都能够看得见，一条条皱纹不断深化，当一切都结束的时候，那张脸布满了死气。
“这是我七十年的修为，希望能在以后帮助到你。”神戒气喘吁吁，言语都透露着疲惫，这是耗尽了他一生的修为，如今的他，样子无比苍老，甚至身子都佝偻了起来，一种油尽灯枯的感觉油然而生。
“方丈，为什么要这么做？”陈牧脸上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反而充满了感伤，他知道神戒和尚这样做的后果，也没有想到，自己只是过来解惑然后决定，却是直接把方丈的命给丢没了。
“我已经感觉到大限已至，其实今天就算没有遇到白武将军，甚至你今晚都没有出现在我禅房内……我这一生的修为，还是会在这几天内传给你。”神戒伸出手，陈牧连忙起身把他搀扶好，落座之后，他道出了自己传功的理由。
“方丈，静安寺里面那么多人，为何你要传功给我。”陈牧疑惑的看着神戒。
“莫非我七十年的修为，还当不得你叫一声师傅吗？”神戒呵呵的看着陈牧。
“师傅……”陈牧瞬间领会，跪下之后朝着神戒和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这一次神戒没有阻止，嘴角的笑意变得更加浓郁了。
“静安寺是清净之地，力量这东西很容易扰乱他们的清修，我不想因为我走后的这一身修为，成为以后静安寺覆灭的罪根。”陈牧起身之后，神戒才道出了自己这么做的原因，同时也是叹了一口气。
陈牧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神戒，不禁反问道：“师傅，难道你认定了我以后不会给静安寺带来大祸吗？”
“慧能，为师很清楚，你心里藏着一个大魔。”神戒笑了笑，并没有解答陈牧这个疑惑，反而直接抛了一个让陈牧骇然的事情。
“师傅，既然你明知道我心里藏着大魔，为何还要把修为传给我，难道你不怕我祸乱天下吗？”冷静下来的陈牧，目光好奇的看着神戒。
神戒笑而不语，盘坐在蒲团上之后，眼睛也悄然闭上。
陈牧想要一个答案，只是看到神戒这样的举态，也知道问不出一个所以然。
他选择走出了禅房，来日方长嘛！自己又不是特别着急离开，过几日再来问问师傅。
大哥，我想……我以后真的会变成你的样子。
再次躺在坚硬的床上，陈牧叹了一口气……他想到了大哥小时候对自己的教导，还有对自己未来的期望，更想到了，大哥曾经不愿让他变成另外一个自己……不过未来的事谁又能说的定呢？
第二天，静安寺突然响起丧钟，这让刚洗漱完准备去做早课的陈牧精神猛然一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