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马的故事并不复杂。
它原先也只是一头野兽,是一匹骏马。如果硬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比其他的马稍微聪慧、通人性了那么一点,而且,也神俊了一点。
十里八乡的人们都夸这是一匹好马,也曾有马贩子来这里想要收购,却被马的主人给拒绝了。
在这附近,马的作用比牛还要大,因为野兽横行,而且山区的地形崎岖,时常会有积水与泥石流出现。
这时,救震救灾的工作,就落在了这些马儿的身上。
山区,人们为了在险恶的环境下相互支撑,选择了一种别出心裁的办法——他们花钱建造了一条比寻常道路高出一截的栈道,这条细长的道路坚固而厚实,足以低于大多数的野兽与洪水。
在这条蛛网上的道路上,每当灾难来临,马儿四处奔跑,如蛛网一样将十里八方的人们都聚集过来,转移走灾区的民众。
万众一心!
那曾是一段辉煌而单纯的岁月,在这个小小的社会圈子里,人们的矛盾很少,所以,过得也很快乐。
然而有一天,毁灭突如其来的就降临了。宛若不讲理一样,又仿佛冥冥之中,早有定数......
“喝啊!!”那一日,铺天盖地的咆哮伴随着旗帜出现在了两侧的山巅,在村民们惶恐无知的时候,一道道剧烈的爆炸就淹没了他们。
那正是一场大战役的开端,无数的士兵与魔法师们相互投掷着大范围的杀伤性武器,箭矢飞舞,碎石穿孔,白马在狭小的马厢中疯狂的踢踏着,它踹坏了结实的木栏,迎着心中的不安抬头望去,一抹耀眼的长虹划破天际,汇聚成光束,如利剑般砍断了一座山峰!
那座山头轰然倒下,在本就震耳欲聋的天地间事实上并不起眼,但白马却注视着,发出了撕心裂肺的长鸣。
那山峰倒下的地方——是他的主人今早前去的集市,沛市县。
随着山石倒下,天地间的一片巨响后,什么都消失了......
一场战争。双方留下了无数的尸体,裹挟着残存的队伍相互退去,在原地这已经面目全非的山间谷底中留下的,是一群矜矜业业的‘捡尸人’,被鲜血染红的大地,如红色幕布般的残阳,还有、还有那山谷间缥缈的回音,这一幕悲壮的凯歌,落下了帷幕。
迎着晚风猎猎作响的旗帜斜斜的插在松软的血土上,满地的尸骸间,还活着的人们聚在一起,望着面目全非的家乡,嚎啕大哭。
战争的起点是什么?
而它的终点...又真的会有胜利者吗?
————
光阴流转,活着的人们带着残缺的身躯与受伤的心灵离开了。没过多久,捡尸人们也收拾好战场相继离去,徘徊在这里的,只有废墟,与那一大片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血土。
这里曾经是无数人的染血地,埋骨乡。曾经僻静的山间小镇,如今早已被各种大范围的杀伤性武器相互裂变引发的多重爆炸而生生开括出了一倍的面积,自然秀丽的山峰光秃秃的,以不自然的形态扭曲着。
这是人为塑造的景观,充满了残留辐射与未知能量的地方,还留下来的——
只有一匹不断徘徊的白马。
愚蠢的马儿。。。不知他的主人早已死去。只是固执、偏拗的在山谷间奔跑,身后的鬓毛如火焰般被狂风带起,它希望自己的主人能够看到,然后高呼——
高呼......
......
高呼什么来着?
————
“我竟然忘了。”老马轰然绝望地坐在石座上,喃喃自语,“多少年了...我居然忘了自己的名字。那个亲切的、能够触动我灵魂的名字。”
老马悲恸的皱起脸庞,眼角流下两行浑浊的泪水;悲伤的气息感染的白泽也是鼻子一酸,险些情不自禁的掉下泪来。
“聿聿——”老马长鸣,高呼道:“难道我的等候是没有意义的吗?难道时间真的可以掩埋一切过往吗?我不信,我要让曾经永存,让这里的人永远活着!”
白泽站在墙角下,以一种复杂的目光望着老马。
他突然有种直觉,自己明白对方的想法,那并非是倔强,而是某种悲伤的挽留,是对幸福的不舍,是一种巨大的悲痛。
白泽忽然有种明悟:只要这片废墟还存在着,老马就永远也得不到自由。
因为它走不出自己的心。它不愿时间将过去的记忆与幸福全部夺走,它想留住时间,却最终留住了自己。
这种不可名状的感情复杂的几乎难以用言语来形容,但白泽......感同身受。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喉咙跟哑了一样,吐不出一个字来。
只是悲伤,只是压抑。
七百年啊......他在心中。感慨着时间。
......
最后,白泽离开了这个村庄。远远地,从山头望去。
那小小的村庄里,残阳如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