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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小楼几多星如许

夜凉胜水,已经敲过了三更,房内却还亮着一盏灯未熄。杏色绫纱帐半掩,瑶光秀发垂在一侧,单臂支起,尚未入睡,只默默地看着那跳动的烛光出神。

微微的一簇红黄夹杂的光,愈下便是深蓝、浅蓝、冰蓝,逐层变幻而去,直到烛芯成为灰白,无风自动,簌簌轻舞。

这样的夜晚,竟是睡不着了。心绪纵横杂乱,仿佛总也落不到实处似的,高高悬着,没有办法不去想它念它。

索性披衣而起,四处无声,想是都已经睡下了,伸手搭上门栓,犹豫了一下,却还是推开了院门。

明明的一轮弯月,映得院子里的花枝疏影横斜。遥遥看过去,满天星子如许,有几颗特别明亮皎洁,几乎与月争辉似的,散发着柔和的清光。

如此星辰如此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漫步长阶,白日所看惯的一草一木此刻看来陌生而又熟悉。一层枯黄覆盖着淡淡的绿意,在此刻看来却是暗黑,但是她知道那本是绿色。

原来,江南竟这般春来早。

北地苦寒,却不知道要到何时春来?

无意中问了父亲,才知道泽县分属江北,原来,大哥竟是江北人。

从出生到现在,十八年间,她从不曾出过都城,甚至连南朝这座都城本身多大都没有弄清楚过,更没有办法想象北朝又将如何。

大哥在北朝是如何生活的?

这个问题终日缠绕着她,每每念及,便会愈陷愈深。

小时候的他会是什么样子?性格如何?脾性如何?在什么样的环境下生活?曾经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说过什么话……

总是会忍不住这样想……

蓦地抬头,薄薄夜寒侵衣,却意外地发现那一双灼灼的眼睛,忍不住低声轻呼:“大哥?”

楚离衣从靠近院墙的树上跳下,几乎点尘不惊。

“大哥?”她惊讶万分,轻轻走了过去。

楚离衣终于微微一笑,“是我。”

终于见到她,仿佛心突然落到了实地似的,分外安然。

月光星光下,他仿佛如梦幻泡影,眉间郁郁之色淡淡。瑶光微微一探,手指拂过他的衣袖,微凉的触感传来,她顿时惊喜地开口:“真的是你?”

“是我。”楚离衣静静看着她,却察觉到她浑身在微微发颤,犹豫再三,终于轻轻伸出手去,将她揽在怀中。

“大哥怎么会在这里?”偎在他胸前,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瑶光轻声问道。

“想见你。”他简单地开口,语气淡淡。

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见她?

他也不清楚,自从那日遇到雩王之后,他便会常常想着见她一面。

帝王将相,似乎离他都那么遥远,但是雩王和身为将军之女的她,却似乎又都离他那么近。

瑶光微微笑了。

只此三个字,对她来说,能从他那里听到,便已经足够。

手下是暗色的衣料,带着微微的夜寒。一颗心跳得飞快,明明很冷,却又觉得很热,明明不该说什么,她却偏偏要开口:“我也是。”

想见他。

真的很想多见他几次。

察觉到圈住自己的手臂蓦地紧了一紧,虽然有些不安,但是却依然是欢喜的,欢喜得仿佛要从心里开出斑斓的花来。

手指慢慢攀上他的肩,终于落在了实处。轻手轻脚的,似突然蛰栖的蝶,生怕一会就飞走了,只能静静地相拥。

如果时间就此停止该有多好?

终于慢慢地松开,携了她的手坐到了后院中的秋千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晃,知道身后的人会护着自己,便格外的心安。

只要这样就可以了。

如果永远这样就可以了。

抬起头看过去的时候,夜色上映出的满天星子,就像是洒了一天的水银珠子,突然变得明晃晃的,闪着清冷而清醒的光。

“大哥在南朝住得惯吗?”她轻轻地问。

秋千微荡,裙裾下摆轻拂时,便会发出微微的“沙沙”声,仿佛雪花轻落,百花悄放,一切都是暗暗发生的,但是却偏偏都那么美好。

他轻轻开口:“住得惯。”

声音仿佛很遥远,但是却又离得极近,仿佛是靠在她的耳边,只说给她一人听的。

“大哥会想念自己的故乡吗?”她没有回头,依旧轻轻地问。

“有时候会想。”他的语气依然淡淡的,仿佛心里积压着太多的事情,因为太沉太重,所以便故意装作视而不见,于是时间一久,便以为自己当真可以置之不理。

“那里是什么样子的?”她顿住了身形,微微侧身想回头看他,但是却还是忍住了。

“是个邻近北朝都城的小县城,似乎并没有受都城的影响。耕地经商,各不相干,不繁华,但是却很亲切。”他低声回答她的问题,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笑了一笑,随即笑容便像被风吹散了似的,瞬间消失不见。

“大哥想回家了吗?”她看着他扶在秋千索上的手指,静静开口问他。

他却摇头,“不,不想回去。”

“为什么?”她终于侧身回眸,月下看得分明,仿佛如碧水般清澄。

“因为没有可以想念的人了。”他微笑,唇角处有淡淡的笑纹,微微低下头看着她,“即便回去,也住不久了。”

因为没有可以思念的人……所以即便是故乡,也变得陌生了起来。

今夜的他,似乎突然变得感伤起来了。

“大哥觉得南朝好吗?”她微微抬眸看他。

“原本不觉得好。”他笑了一笑,稍稍抬起了头,看着满院疏落花木之影,然后才慢慢地说,“直到最近,才慢慢觉出好来。”

瑶光心下通明,含笑地轻声开口:“是哪里让大哥改变了呢?”

外头却传来敲梆子的声音,猛地响了一声,倒把人吓了一跳,随即又响了几声,才渐渐远去。满院静悄无声,只听得楚离衣轻轻地叹了口气,将她身上微微滑落的外衣稍稍朝上拉了一下,“瑶光?”

“什么事?”她侧首看他,几缕乌澄澄的发丝刚好散在胸前。

他却伸手帮她抚开,随即又缠了一缕在指间细细磨蹭。瑶光的脸顿时烧成一片,想要抽走那一缕发,但是那样想着,手却并没有动,身子微微有些僵硬,但是心,却是暖的甜的。

“你能等我吗?”他终于开口,声音极轻极软地响在她的耳边。

“大哥,我不明白。”她轻轻摇了摇头。

他走到了她面前,微微俯下身子看着她的眼睛,看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办,在没有办成之前,我不能给任何人承诺。”

“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疑惑地开口,一颗心忐忑不安到了极点。

“现在不能说,”他握起她的手,“等我办完了这件事,我一定把我所有的故事说给你听,你……愿意听吗?”

轻寒在身边流动,覆在她手上的大手温暖而包容,面前的男子态度诚恳到了极点。她想点头,但是心下却依旧不安,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这么为难,以至于要提前这么对她声明呢?

“大哥,我想听,只是我想知道,你会要我等多久?”过了片刻,她终于缓缓开口,长睫微抬,微微笑着看向蹲身与她平视的男子。

“我想……不会太久。”似乎还不太习惯她的目光,但是此刻却满心欢喜,握着的手怎么也不愿意分开,索性十指交握,手心相贴。

这般亲昵,从未有过。

但是却不想闪躲,更不想逃避,只想着,紧紧抓住这一刻,紧紧抓住彼此的心。

“大哥,我喜欢你。”她抬起头,终是欢欢喜喜开口,眉目柔婉,月色下肌肤上仿佛泛着莹白的光。

如斯深情,楚离衣一震,只觉得一丝狂喜顺着与她交握的手指蛇一般窜入心间,整个人几乎都要为那丝狂喜所淹没。

原来欢喜到了极致,居然是这般的幸福,仿佛身心与夜色俱化。这个世间,再没有楚离衣这个人,而他眼中唯一能看到的,也只有面前的女子。纵然天地失色,她依然是这世间最亮的一抹彩色,只能痴痴地握着她的手,仿佛再不能说出别的话来似的。

“大哥,你须得记住我。”又过了良久,她才低低开口,“我是瑶光,不要让我久等。”

他全都明白。

但是却愈发不能回应,只好在心里默默地开口。

这一生,楚离衣绝不负你。

绝不。

夜色无边无际,黑压压的几乎如水般深沉地可将人溺毙,却觉得无所谓,只觉得从她口中说出那样的话来之后,便是此刻死了,或是天崩地裂,此生……也不足为憾了。

南朝都城由外城、里城和宫城三部分组成。

外城开有十二座城门,城墙为土筑,城高四丈,城基宽五丈九尺,四周有护城壕,称“护龙河”。

里城开有十座城门,城外也有护城河。外城和里城为居民区和商业区,中央官署亦分散在里城当中。

宫城又称皇城或大内,开有六座城门,四角建有角楼。宫城南部为外朝,是皇帝处理军国大事的场所;北部为内朝,又称禁中,乃皇帝与后妃起居之处。宫城高墙之内,阁台林立,殿宇对峙。

而雩王府,便建在宫城之外,里城之内,位偏东南。

下午时分,一辆四驾马车停在了雩王府外。马车上走出一人,年纪四十岁上下,三绺长须,气度不凡,穿了一身淡黄四合如意纹锦常服,简简单单负手一背,自有下人上前叫门,与看门的人说了两句,雩王府的大门顿时大开,将那人给迎了进去。

知道要等的人已经来了,雩王景珂已经含笑快步出门迎接,“皇叔,你来了?”

那人正是当今南朝天子景桐之弟瑾王景梃,略略点头一笑,随即开口道:“今天邀我不知何事?”

“皇叔前两日说江北的‘百香遂’好,小侄这两日恰好得了一坛,不敢独享,自然要邀皇叔你一起品尝才是。”雩王含笑开口,随即便将他迎了进去。

“难为你还记得。”景梃含笑轻捋长须,跟着他进了房内,将房内摆设细细打量,他才又笑着开口,“这两日可又写了什么佳作?”

原想搪塞过去,但是景珂最后却还是摇了摇头,脸色略显尴尬,“不曾。”

“咦?”景梃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颇好奇地开口一笑,“你这两日居然不曾写什么东西出来?!”

“小侄这两日……心有所思。”景珂愈显尴尬之色。

“所思为何?”景梃在兄长众多子嗣中,与景珂最是交好,难得见他此番模样,好奇心顿时大起。他知景珂为人磊落风雅,向来从容不迫,极少有此种神色出现,如今看来,定是有鬼。

“乃是……乃是一名女子。”景珂不得已开口,见到叔叔此刻异样的眼神,更是浑身不自在,偏偏他又不擅撒谎,如今实话一吐,更觉无法收场。

景梃自然是眼前一亮,顿时上前扯住他,“快告诉皇叔,到底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景珂被他缠得几乎无法脱身,搪塞了两句想转移话题。偏偏景梃不买账,无法可施之下,只好带他去了书房。

“你带我来这里却是为何?”景梃大惑不解。

景珂走至西墙壁前,伸手掀开蒙在那卷轴之上的鲛绡轻纱,随即回头看向他,“皇叔,这便是那令我思念的姑娘。”

景梃一见那画上所画,一个名字顿时脱口而出:“瑶光?”

“皇叔认识她?”景珂又惊又喜地开口,甚至忘形之下,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袖。

景梃点了点头,“我与许威将军略有交情,曾经见过他家的两位女公子,这位分明便是他家的大小姐许瑶光。”

瑶光?

许瑶光?

景珂心下顿时大喜。

终于让他找到了她!

景梃见他神色有异,顿时诧异地挑起眉,“你喜欢她?”

他面色微红,轻轻点了一下头,“一见钟情。”

景梃看他神色不似玩笑,却又故意开口:“但是这位瑶光姑娘……”

“她怎样?”景珂顿时心下大急,还没听到答复,心下已经犹如被泼了一盆凉水。

莫不是她已经许了人家?

景梃见他着急,顿时哈哈一笑,“放心,许家两位姑娘尚待字闺中,不必着急。”

景珂这才知道皇叔是故意戏弄于他,顿时面色讪讪。

景梃轻抚长须,微微皱眉,“瑶光姑娘工于乐器,倒是他们家的二小姐似乎专工诗词,与你倒更是般配一些……”

“皇叔。”景珂立即开口制止了他的话,随即轻轻开口,“任他人怎样,此刻我眼中只有她一个。”

景梃再次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拊掌大乐,“珂儿,看来这次,真的需要皇叔帮你这个忙了。”

景珂喜不自胜,立即对他深施一礼,“如此,就有劳皇叔了。”

景梃含笑点头,“好,好。”

景珂见他口中答应,但是人却没动,只好开口催促:“皇叔?”

“你不是让我现在就去找你父皇母后吧?”景梃难以置信地询问于他。

虽然依旧觉得面上讪讪的,但是景珂却还是点了点头,再次对他含笑施礼,“有劳皇叔了。”

真是……

景梃看着他那副似乎一刻也不能等的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好歹也让皇叔喝了酒再走。”

“我立即让人送到皇叔府上去如何?”说着话,他果然扬手招了个人过来吩咐了两句。

景梃乐得频频点头,“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随即同他一道,出了雩王府上了马车径直朝宫城驰去。

宫城,凤藻宫。

当今皇后吕氏刚刚午休起身,听得内侍来报,说是瑾王与雩王求见,心下惊讶无比,忙点一点头,吩咐内侍:“请他们进来。”

不多时,便见瑾王与雩王大步走了进来。行过参拜之礼后,她看着他们两个含笑开口:“不知道皇弟与珂儿找本宫何事,居然这么匆忙?”

“母后,可否等父皇来了,再容儿臣禀报?”景珂连忙开口。

“哦,居然连你父王也一并请过来了?!”吕后顿时大奇,目光看过景梃,却见他一脸古怪笑意。

果然还没等片刻,明黄衣饰在门角处一闪,皇帝已经来了。众人急忙上前行参拜之礼,皇帝挥了下手,示意众人平身,然后才笑笑地携了皇后的手落座,看着景梃与景珂开口:“你们两个找朕与皇后到底为了何事?”

景梃看了景珂一眼,对他笑了一笑,景珂这才上前行礼,随即开口:“求父皇与母后为儿臣做主,成全儿臣。”

“这是为了何事?”见他说得慎重,皇帝与皇后顿时被吓了一跳,连忙开口询问。

景梃笑笑地开口:“雩王看中了许威将军家的大小姐,希望皇兄皇嫂成全呢。”

“果真?”皇帝与皇后惊喜地看向景珂。

近两年为了景珂纳妃之事,他们没少操心,可这个孩子却总是推托掉了,难得他这次如此主动……

“许将军家的千金?”皇帝皱起了眉,看向景梃后开口,“是怎样的女子?”

“若说相貌,许将军家的两位小姐均是上上之选,更难得许夫人细心调教,大女儿瑶光一手琵琶令人惊叹,而小女儿飞琼则于诗词上颇有天分。”景梃笑眯眯地开口,连连点头。

“瑶光、飞琼……”皇后为之沉吟,“果然好名字,珂儿,你喜欢的,是瑶光?”

“如果皇叔没有认错的话,便是瑶光小姐。”景珂含笑开口,想及那日惊鸿一瞥,顿时悠然神往。

“珂儿平时甚少要求,而且这两年为了纳妃一事,没少让我们操心,如今既然是他主动提出来的,想来这许家的千金必有过人之处,”皇帝景桐转头吩咐,“皇后,既如此的话,你便召她们进宫一见。若是果然不错,你便替珂儿做主吧。”

“臣妾遵命。”皇后点了点头,随即看向景珂,“皇儿,这事母后替你记下了,你放心吧。”

“多谢父皇母后成全!”景珂大声地开口,只觉得心里仿佛要开出花来似的欢喜。

这日下了朝后,许威便急急忙忙地朝家里赶。

“爹回来了?”瑶光与飞琼正在前厅陪着母亲,见了他连忙站起身迎接。

许威见她们姐妹两个都在,一个淡红广袖衫裙,上面细细地绣着牡丹菱霄芙蓉纹,靥态流姿;一个却是浅绿色如意云纹小锦广袖衣裙,亭亭玉立。心下甚是喜欢,随即看了夫人一眼,坐下后这才拈起胡子开口:“瑶光,飞琼,你们准备一下,明日随为父一起进宫,皇后娘娘要召见你们姐妹两个。”

飞琼顿时惊喜地开口:“爹,你说皇后娘娘想要见我们姐妹?”

“是啊。”许威点了点头。

“老爷,这却是为何?”许夫人疑惑地把视线投给了自家夫君。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但是想来,”许威笑着开口,“夫人,我们的女儿恐怕在家待不了多长时间了。”

瑶光的手顿时一抖,“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许威抬头看她,“想来是为了雩王大婚之事吧。”

飞琼顿时再度惊喜地开口:“爹说的是真的?那么说我们若是进宫的话会见到雩王对不对?”

“没错。”许威点了点头,虽说侯门一入深似海,但是能够嫁做王妃,却也不是什么坏事。何况琼儿平素甚为喜爱雩王文采,若是能够结成良缘,倒也不是坏事。

只是……

看一眼瑶光,他忍不住长叹一声。

论起长幼,只怕瑶光若不终身有托,飞琼的婚事便会有些问题。

飞琼却兀自欢喜,心下又是紧张又是激动。

许夫人想到之前她们姐妹二人抽的签文,心下不由忐忑,身旁的瑶光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开口:“娘,你怎么了?”

许夫人微微皱眉,看了她姐妹片刻,最终却还是摇了摇头。

瑶光见母亲不说话,便对她轻声开口:“娘也知道飞琼喜欢雩王诗词,若不让她进宫一见,她一定会常常挂念此事,这样对妹妹也不好。何况爹也只是这么一说,娘虽然总觉得自家女儿好,但是皇后娘娘也未必觉得我们有何过人之处。究竟如何,还要等皇后娘娘圣裁,若是娘担心女儿们,瑶光和飞琼小心便是。”

但是许夫人却依旧担忧无比,瑶光只好示意她看向兴高采烈的妹妹。

飞琼果然没有注意到她们在说话,只是满面欢喜地在房内走来走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许夫人无奈叹气,随即看向她,“瑶光,娘只希望你们姐妹两个好好的。”

“娘,听闻雩王为人甚好,若是妹妹当真入选,蒙皇后娘娘青眼相待,也是一段佳话。娘又不是不知道妹妹的心事。”瑶光含笑低声开口同她私语。

“你这丫头,被你妹妹听到她又要闹你了。”许夫人忍不住嗔怪地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但是却突然又皱起了眉,“但是瑶光你呢?”

“娘,”瑶光微微含羞,“女儿的事,娘日后肯定第一个知道。”

许夫人见她面色流霞,想到之前瑶光突然兴起而奏的《有所思》,心下又是另一重担忧,忍不住伸手握住她的手,“瑶光……”

一旁的许将军此时开口:“你们姐妹二人准备准备吧,明天就要进宫了,今天好好休息。”

“是。”瑶光和飞琼连忙开口,“若是没事,我们就先回房了。”

“去吧。”许威笑着挥了挥手,看着她们姐妹二人离开,这才转脸,却看到许夫人面上含忧,“夫人有心事?”

“我只是不知道,这对瑶光和飞琼来说,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罢了。”许夫人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作为母亲,她只希望瑶光和飞琼一生平安喜乐就好。

许府后院,瑶光刚刚同飞琼回房,还没坐下,却突然取了衣服似要外出。

“姐姐,你去哪里?”飞琼急急地喊住了她。

“我要出去一趟。”瑶光回头看了她一眼,随即嘱咐,“若是母亲问起,妹妹尽量帮我。”

“不行啊,若是娘问起来,我怎么跟她说?”飞琼连忙摇头。

“就说我到外面随便走一走。”瑶光心下着急,不欲多说,披了斗篷便要出门。

“你不带着碧瑚一起出去吗?”飞琼跟在身后问她。

犹豫了一下,为免母亲担心,她终是点一点头,“好吧,碧瑚跟我一起出去好了。”

不知道大哥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她得赶紧告诉他这事。

她似乎等不了那么久了……

出得门来,晴丝微微一闪。她抬头,快步朝城东迎宾楼方向赶去,碧瑚跟在身后也不多问,只是随着她一起匆匆行路。

天气照旧晴好,心里却开始觉得燥热,仿佛有什么压在心底,让人烦躁难安。记得以前,也有这么一次,也是这种时候,天气意外的晴好,她在书房里等着师傅来上课,抱着琵琶有一声没一声地弹着《有所思》。因为师傅常常会一个人弹这首曲子,她听了喜欢,所以就缠着师傅教了她。

不知道等了多久,突然有丫头仓皇地跑过来,师傅故去了。

那是她第一个师傅,眼角眉梢都藏着愁意,十指纤纤,总不爱笑。但是对她,却是极好的,只是总见她病着,肤色本就白,脸色更是苍白胜雪,几乎连一丝血色都没有似的。衣服又常常穿得素净,静得仿佛根本就察觉不到有她这个人似的。

偶尔听过府内的人只言片语:“……罪臣之女……抄家……夫婿被连累而亡……”

如今想来,却明白了是什么。

那样含愁的师傅,后来便再也见不到了。

而《有所思》,她也就很少弹了。

越想越是慌乱,几乎连路都走不好似的,碧瑚在身旁扶了她一下,担忧地开口:“小姐。”

瑶光顿时悚然一惊。

她在怕什么?

心下明明已经有了推托之词,她又何必担忧慌张成这个样子?

抬眼看,却已经近了迎宾楼,连忙走进去询问:“有一位姓楚的公子,住在天字二号房的,现在在吗?”

掌柜的却摇了摇头,“楚公子现在不在。”

顿时心下又是一急,脸色也微微变了,“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楚公子昨天就出去了,一直没回来。”一旁伺候茶水的小二突然插了一句嘴。

她顿时愣住,看着那小二也不说话,一旁的碧瑚忙推了她一把,“小姐。”

这才醒悟过来,低声跟那掌柜开口:“我能不能到房里等他一会儿?”

“行。”掌柜的前些日子见过她,所以便点了点头,喊过那小二带她过去了。

抬脚上楼,发上金簪上垂着的细细金质串珠流苏轻微相撞,传到心底便是一阵微颤。直到进到房里,这才微微地放下心来。

几乎还能察觉到他的气息,但是房间内却是清冷的。碧瑚走过去开了窗子,这才有些微暖意明亮照进来。

“小姐,你在等谁?”碧瑚回头看了她一眼,疑惑地开口。

“碧瑚,”她顿了一顿,“若是夫人问起来,不要说。”

碧瑚疑惑地看着她,却还是点了点头,陪着她在房间里等待。

日光慢慢地移动,爬过窗棂,落在床上,渐渐却又朝一边继续移去,将屋中倒影拉得更斜更长。

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终于没有了耐心。

他去了哪里?

“小姐,不等了?”碧瑚跟在她身后出了房门,疑惑地开口。

“嗯,”她点一点头,下楼找到了那掌柜,“若是楚公子回来,麻烦掌柜的跟他说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看着她打赏过来的银子,掌柜的立即笑眯眯地点头,“一定一定,姑娘请慢走。”

微微叹一口气,她抬脚出了迎宾楼。

日光下有微微一瞬的昏眩,明明那么热闹的街道,于她来看,却仿佛突然之间变得冷清无比,与她毫不相干。

此时皇帝景桐却在尚书房里,为着国事皱起了眉头。

原本南朝北朝隔河而立,但是江南此处却不仅仅只南朝一国,更有数个割据小国分据江南,实力上较北国本就弱上不少。再加上北朝民风剽悍,开国皇帝更早早扫荡了原本割据江北的藩王,统一了北方,到如今百年之内,除了极少数外族藩王尚在负隅顽抗,江北基本上已经分属北朝。如今北朝国力强悍,更是不断挥兵,似有越过江险南渡之意,如今更是嚣张到派了使者前来求见。

“岂有此理,居然要我们求和?!”太子景珏愤怒地开口,将那使者交上来的帛书愤然丢至一旁。

“若是我们不尽快答复的话,只怕北朝皇帝当真要挥军渡江,届时大起干戈,我们该如何是好?”皇帝皱眉不已。

“父皇何必担忧,区区一个使者就如此嚣张,我们更应该趁此机会给他们好看,让他们不敢小觑我们南朝才是!”景珏长袖一拂,面上现出一抹狠厉之色。

一旁的瑾王景梃却摇头开口:“太子所言稍欠思量,若是我们给那使者颜色,他愤而回国,必然怀恨在心,只怕要添油加醋,惹那北朝世宗皇帝生气,到时候干戈一起,苦的可全是百姓。”

太子挑眉冷笑,“皇叔未免太过妇人之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君要臣死,臣便不得不死,为国尽忠,乃是他们的本分。若是当真起了战事,正好是他们报效国家的时候。”

瑾王景梃皱眉开口:“太子未免把百姓性命看得太轻了一点,更何况,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若是太子一意孤行,北朝皇帝定然以为太子连这些礼节都不知道,耻笑于我们南朝。”

“皇叔这话是什么意思?”太子冷冷地眯起了眼睛,“怪不得北朝皇帝不把我们堂堂南朝一国放在眼中,若不是有皇叔这种人,只怕……”

他冷哼一声,一副颇为轻视的样子。

瑾王景梃尚未说话,一旁的皇帝却已经大怒,“不要说了,你这逆子,已经打了北朝使者一掌,如今还在这里放肆。他既是来使,就代表了北朝皇帝,如果我们对他不利,就等于得罪了北朝皇帝,正好给了他们借口出兵,到时候对我们有什么好处。你皇叔说得有理,你这逆子居然还不听说?!”

太子更是愤愤,“出兵就出兵好了,有什么了不起!我们既有精兵又有天险阻隔,就由儿臣领兵出击,只要君民一心,定然将他们杀个落花流水,怕什么怕?”

皇帝愤然拍案,“逆子,你是成心要气死朕是不是?自小你就好勇斗武,到现在还不让父皇省心,与其让你以后登基败坏祖宗基业,我倒不如将帝位传于你皇叔算了!”

景梃听他那么一说之后,顿时跪拜下去,“皇上万万不可这么说!”

一旁的太子同样面色大变,心下顿时一凛,目光扫向跪拜一旁的景梃,眸间顿时袭过狠厉之色。

皇帝却没有再理他们,反而取下御笔疾书。片刻之后已经收笔,随即将写好的东西丢在太子面前,“自己想想清楚吧,为什么我要这么做?”

太子迟疑地捡起丢在地上的帛书,略略看了两眼后顿时大惊失色,“父皇,你要割让十四个州给北朝,并且自去帝号?这种奇耻大辱,怎么可以……”

“我为什么要受这种奇耻大辱,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皇帝冷冷开口,“退下吧!”

也不再看他们,只听得身后传来衣服摩擦时簌簌的声音,然后便是轻轻的脚步声,又过了片刻,却听得身后景梃的声音:“皇兄……”

“五弟,你也退下吧。”他淡淡地开口,手扶御座,看着书房内挂着的一幅画卷出神。

景梃无奈之下,也只好轻声退了出去。

过了许久,皇帝才动了一动,长长叹了口气。

书房梁上,淡青的一角衣摆轻轻一动,悄无声息地换了个位置。

门外突然传来了脚步声,皇帝心下一惊,连忙开口:“谁?”

“父皇,是儿臣。”却是一个极清润的声音,随即来人推门走了进来。

皇帝闻声转身心下欢喜,“珂儿?你来得正好。”

“父皇有事找儿臣?”雩王景珂疑惑地开口。

皇帝摇了摇头,“那倒不是,只是与珂儿说话,才不会那么累。”

景珂犹豫了一下开口:“儿臣刚才遇到了皇叔,听说父皇……”

皇帝却打断了他的话:“不论听到了什么,都不要说了。”

“父皇……”景珂无奈地开口,却看到皇帝再次挥手制止他,只好闭口不语。

过了许久之后,皇帝终于长叹了一声,仿佛在自言自语:“你大哥怎么就不明白,皇帝又岂是如此好当的呢?他如此强硬,只怕江北的人,已经开始提防了……”

书房梁上,淡青的身影突然微微一震,仿佛为了他的话而微微地吃了一惊。

景珂无奈地微叹一声,看向父亲的目光夹杂了些许敬佩和茫然。

谁说成帝不擅国事,其实所有的事,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父皇,若是不称皇帝的话,那要怎么称呼?”想了一想,他再次开口。

皇帝叹了一口气,看着房内案几上层叠的折子,慢慢开口:“便称南朝国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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