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胜景异常愤怒了，声音有点变了腔调：“我又不是小学生，你把我看得也太平庸了，虽然我是干过多年个体，可我接受过研究生继续教育，出过国，留过洋，难道连这点理论素养和认识水平也不具备吗？”
“看来王东生与你沟通不了，这也很正常，因为你就不想和人交流。你连咱们俩交谈都火药味十足，王东生作为下级与你怎么能近距离沟通呢？”
江胜景气炸了肺：“他王东生哪里把我当成了上级，否则他就不会与我公开顶撞，南辕北辙了。这次我绝不会像去年一样委曲求全了，我一定要弄他个水落石出，鱼死网破。”
“我认为最好不要感情用事，有什么坐下来冷静谈谈，不要把事态闹得太尴尬了。”田子文劝说道。
“不行，去年我就弄得挺惨，全市满城风雨都在议论王东生把我打败了，今年我必须把这个面子扳回来，让王东生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就到这里吧，再见！”
田子文听到对方关了机，摇了摇头自言自语说道：“纯粹一头疯牛。”
江胜景的宝马刚在平川煤业公司后院停住，他就脚不沾地在众人的簇拥下进了办公室，刚一坐定，他就开始实施一路上早已想好的报复计划。
他迫不及待地安排焦永全赶紧组织起草一份向省总公司汇报桃水公司擅自改制，背离全省煤业管理体制大局的“黑状”，妄图将王东生一棍子打倒，置之死地而后快。
焦永全过去曾在营盘区政府当过文秘，经过精心炮制，果然在很短的时间内炮制出一份洋洋万言书，其中例举了诸如国有资产流失，动摇煤业系统主体地位，无视系统管理体制，擅自操作组建集团公司等“罪状”，大肆诬蔑桃水公司和王东生，意在置对方于死地而后快。
当江胜景在平川天然居洗浴中心正与小姐黄莺厮混时，焦永全的电话打了过来。要在平时，江胜景一定会关掉手机，继续与黄莺寻欢作乐，但一看是焦永全的电话，立即接通了手机：“小焦，是不是汇报搞出来了？好，现在就拿过来，我在天然居308号房间等你。”
十分钟后，焦永全出现在天然居。
焦永全打量了一下包房：江胜景系着浴巾靠在床头，一边看一边满意地将眼镜往鼻梁上推，黄莺旁若无人似地倚在江胜景的肩头，随着江胜景不断满意的拍掌，不时将怀中抱的宠物狗弄得汪汪乱叫，以迎合江胜景的兴奋情绪。
江胜景看完报告，轻轻地将黄莺推开，从床头趿拉上拖鞋走到外面的客厅站在落地飘窗前，焦永全赶紧走过来拉开了窗帘。
极目望去，平川煤城的夜景尽收眼底，远处那一堆堆黑黝黝的煤场在展示着资源型城市的经济结构特色，高高的冷却塔和发电机组也在无言地诠释着与煤炭资源的不可分割的血脉关系。近处灯火辉煌阑珊处，是刚刚治理好的十里桃水风景区，再近处便是市内骨干道路和商摊门面以及政府机关办公设施，一声汽笛呼啸着过后，从东部平原省方向过来的火车开始进站，在这个客货两用的中国北部地区的中型火车站，夜晚较之白昼显得更为热闹，一会儿火车进了站，车厢里便装上象征本地工业特色的煤炭、硫磺、铝矾土、石灰石，然后奔向祖国的大江南北……
江胜景将目光从外面的夜景中收回来，在窗前秋风的吹拂下忽地打了一个寒噤，焦永全会意地拉上了窗帘。
江胜景敲了敲桌子示意焦永全靠近，焦永全蹑手蹑脚地半蹲到跟前将耳朵侧过来听候吩咐。
江胜景轻声安排了焦永全一番后，焦永全犹如充满了气的皮球滚出了包房，身后传来江胜景和黄莺歇斯底里的笑声以及宠物狗的狂吠声。
43、黔驴技穷
两周以后，王东生正在办公室准备召开班子成员会议，安排部署一下集团公司成立后的工作。
办公室主任武剑进来汇报工作：“王总，平川分公司通知马上召集齐班子成员、机关工作人员和下属企业副职以上领导，他们要过来宣读文件。”
顶多半个时辰后，平川分公司副经理戴旭东带着人事科、办公室工作人员走进了会议室。人们座无虚席，等候着新文件的宣布。
王东生和身边班子成员传递了一下眼神，示意大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无非是江胜景对桃水公司怀恨在心，黔驴技穷，故伎重演，又要做人事调动。
真让王东生猜中了，当人事科科长刘秋明宣读完肖仁智调回平川分公司任经理助理，孙自兰调回平川分公司任人事科副科长的决定时，大家唏嘘声四起，都觉得平川分公司又在琢磨人。
王东生和班子成员谦恭地邀请平川分公司一行人到办公室坐坐。
戴旭东回答：“我们还是回去吧，该办的事都办完了！”
王东生开玩笑地说：“是不是怕近墨者黑，担忧我把你拉下水，影响了前程？”
“哪里，哪里，王老总的智慧我想学还怕你不教呢！”说着戴旭东带着一行人走进了王东生的经理室。戴旭东让随行人员在外边会客厅坐下喝茶，便径直走进了里间办公室。
“肖仁智年轻有为，为什么不留他在桃水公司干经理，他不是早就想干这个职务吗，反正我也船到码头车到站了！”
戴旭东站起来走近小声说：“我们江经理又想让焦永全来桃水当经理，肖仁智早已让他失望靠边站了。”
“那么孙白兰怎么也要调回去？”
戴旭东不紧不慢地说：“孙自兰原先想在桃水公司干个书记，没想到去年桃水主体改制，今年又在组建集团，她担心原先的桃水煤业公司成了空架子，怕在这里栽了跟头，赶紧通过她表叔石流泉说情调回分公司干她的老本行。”
王东生本想再与戴旭东谈一会儿，看到戴旭东不断看手腕上的手表，便善解人意地将他送了出来，随口说道：“那就不给戴经理出难题了，希望常来桃水公司指导工作！”
戴旭东感激地说：“是的，王老总，我们出来时间太长了，再见！”
王东生将他们送到后院看他们上了车一溜烟地驶出院子，爽朗地笑笑和班子成员说：“江总一定不会耐得住寂寞，我们过几天还得再打个硬仗！”
张戎坚定地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只要我们一心为职工，为企业，就不怕他们的胡作非为。”
44、利令智昏
疾风知劲草，王东生并没有因为重重阻力而延缓桃水公司集团化改造的进程。
几天后，大阳煤业集团有限公司换发了法人印鉴，财务管理按新体制运行，开始与税务、金融等各有关部门完成了顺利对接。
正当王东生精心谋划未来的发展蓝图时，省总公司一个明传电报让他停下了对公司长远规划的构想。
明传电报的内容是省总公司要了解桃水公司重组集团有限公司的具体情况，要求桃水公司经理、书记、副经理等主要领导成员亲自到省总公司汇报情况。
李春山焦急地说：“肯定是江胜景在背后又告了黑状，歪曲事实，夸大其辞，看来这次我们必须慎重对待。”
李田成斩钉截铁地说：“我们也不必躲闪，干脆把窗户纸捅开，看省总公司作何评价。”
张戎沉着地说：“江胜景蓄谋已久，一定罗织了我们好多罪状，我们也不可掉以轻心，必须理智从事，用事实证明我们决策的科学性和合理性，赢得省总公司对我们的支持和理解。”
王东生目光如炬，仿佛已经洞穿复杂现象背后的实质，一板一眼地说道：“从去年我们操作主体改制那场风波中省总公司的态度看，他们不仅没有偏听偏信，而且严格依据政策妥善处理改制中间的一切矛盾，既保护了改革者不受传统习惯势力的围剿，又有效地推进了企业改制的进程，可谓明智的上级主管。不管平川分公司告了黑状，还是别的因素，既然省总公司要了解我们组建集团的情况，我们就应该实事求是认真地去详细汇报，这对于我们也是一次与上级主管交流沟通的良好机会，也是一次征求上级意见建议的好时机，我们必须认真对待，化压力为动力，再次争取到省总公司的客观评价和支持理解。”
王东生随后安排李春山负责整理好组建集团的有关方案、章程、申请和批准文件，要求书记董北斗、副经理张戎也一同去汇报。
平川分公司餐厅，一场盛大的晚宴正在进行。
江胜景信心百倍地说：“去年桃水公司改制，尽管我们试图阻止其不规范的操作行为，但由于省总公司了解得不深不细，听信了王东生的一面之词，才使得我们陷入尴尬局面。这次对于桃水公司组建煤业集团的事，我们发现苗头之后，立即向省总公司进行了书面汇报，并征得同意由省总公司召集专题研究，足见其重视程度。看来我们的做法已得到充分肯定，王东生和桃水公司整个班子擅自操作改制引发的国有资产流失5亿的问题一定会得到应有的惩罚，来，让我们大家共同干杯，为我们的煤业主体地位不因某些人的别有用心而动摇，为我们的胜利干杯！”
两天后，北州省煤业总公司会议室座无虚席，总公司的党政工领导班子、平川分公司和桃水县公司主要领导共聚一堂。
总公司党委副书记温坚毅主持会议，他温和地说：“这次桃水公司改制在全省煤业系统引起了反响，当然这并非指他们操作不规范，但毕竟省市公司作为上级主管需要了解掌握情况，所以今天把大家召集到一块开这个专题会议。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们还是听听桃水公司的汇报，看看有关改制的材料再作结论。”
王东生便简要地将公司组建集团的情况作了介绍：“省市关于调整产业结构的会议都提出要加快企业集团发展步伐，桃水县政府也将组建煤业集团列入工业立县实施方案，我们按照县政府的改制文件要求，将四个煤矿进行股份制改造，分别改制为煤业有限公司，在此基础上，按照组建集团的要求，以大阳洁净煤公司为母公司，以大阳商贸、大阳广告、大阳房地产为子公司，桃水煤业公司、四个煤业有限公司为参与公司共同组建了大阳煤业集团。我认为基本规范，严格按照有关政策和法律程序操作，如果说有什么不完善的地方，我们可以继续想办法改进，详细情况还请领导们看了文件资料再作评价。”
常维民听了王东生的汇报点点头，“总的来讲，大阳煤业集团的组建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是毕竟大阳煤业集团是在原桃水县煤业公司的基础上以股份制形式运作的，所以尽管桃水县县委、县政府有权组织操作，但我们省市煤业公司好歹是省政府授权的行业管理部门，按道理应该与我们打个招呼，沟通一下，县委、县政府按行政级别，与北州省煤业总公司相同，没有必要向我们汇报，可你们桃水煤业公司也应该建议桃水县委、县政府和我们沟通一下啊！身负全省煤业系统监督管理职责，你说整个系统都象你们桃水县煤业公司这样操作，万一出点问题，我怎么向省政府交代呢？”
王东生不好意思地解释，“常总，你这样问我，我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到头了，我作为桃水县企业领导，怎么能要求桃水县县委、县政府向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汇报大阳煤业集团重组情况呢？”
肖昼别有用心地指责，“你身兼桃水县政协副主席，也属于县四大班子领导，怎么不能建议桃水县县委、县政府向北州省煤业总公司汇报大阳煤业集团重组情况呢？”
王东生当仁不让，“反正对于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和县政府，我们都是下级，有什么事情你们直接沟通更好。”
肖昼生气了，“你这不是明明白白在推脱吗？难道桃水县煤业公司擅自操作改制为大阳煤业集团公司，引发的国有资产流失5个亿的问题，就与你这个法人没有干系吗？”
王东生据理力争，“谁说桃水县煤业公司擅自操作改制为大阳煤业集团公司，引发了国有资产流失5个亿，肖书记，你可是上级领导，不能信口开河！”
常维民担心大家吵闹起来，“咱们有啥说啥，尽量不要脱离主题。”看了看肖昼接着说，“你们看了看改制材料，觉得怎么样？”
肖昼言不由衷地说：“改制材料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擅自操作改制引发的国有资产流失5亿的问题需要我们慎重对待，否则怕我们都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王东生直面压力，“到底是谁说擅自操作改制引发了国有资产流失5亿，连你也相信这空穴来风的事？”
肖昼一板一眼地辩白，“我也不愿相信，可总有举报信发来，我这不也是为大家的前程忧虑吗？”
董北斗理直气壮地发问：“即使这样，你作为上级领导也不能不问青红皂白，一口咬定国有资产流失随意指责大阳煤业集团公司啊，这个罪名我们担不起，至于桃水县县委、县政府的态度，我们不得而知。”
李春山也出言不逊，“既然只是有人写的举报信，只能说明有疑问，需要调查核实才能定论。在定论没有出来之前，就不应该妄加评论，因为不排除有人担心自己利益受损因而造谣污蔑恶意攻击。”
张戎的表态不卑不亢，“肆意诋毁可是违法行为，听说桃水县县委、县政府准备辟谣，闹不好要有一场官司发生。”
肖昼惟恐责任落到自己身上，滑头地说：“我这样说也没有别的意思，无非是替大伙着想。如果大家觉得是杞人忧天，那就算我多虑了。”肖昼怕引火烧身，干脆坐在一边保持了沉默。
常维民看事情不会有明显的结果，便下了结论，“去年桃水公司改制，也有人向我们省总公司举报说存在不规范的操作行为，结果经过认真细致的调查，纯粹是恶意中伤。现在又有人举报，说桃水公司重组大阳煤业集团公司引发了国有资产流失5亿的惊天大案，我看也不外乎是借伸张正义行打击报复之举，谣言惑众，惟恐天下不乱。我们随后还要深入细致地展开调查，如果真的存在举报信中的事实，我们一定不折不扣绳之以法。假如是子虚乌有的污蔑行为，我们也将坚决诉诸法律严惩不贷。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我看会议就开到这里。”
王东生和班子成员机智勇敢的汇报赢得了省煤业总公司领导的理解与支持。然而江胜景却不愿暴露自己是始作俑者，在整个会议期间几乎没有表什么态，原本指望通过肖昼从中撺掇，达到神不知鬼不觉秘密搞垮王东生的不可告人的目的，直到最后事情急转直下发生逆转，朝有利于王东生的方向发展，江胜景才不得不放弃了惩罚王东生的计划，灰溜溜地象早晨海边的落潮一样悄没声息地离开了北州省煤业总公司，后悔不该那样盲目指望肖昼，才出现今天这样束手无策的被动局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