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的第一件事情自然是找房子住。
但是现在的房子是真不好找啊,我俩是昨天晚上下的车,随便找了个天花板一角都已经长满了苍苔的招待所对付了一宿,我俩起早就出去找房子,整整一天的时间,一无所获。
其实不是房子不好找,而是我们能住得起的房子不好找。下午四点多的时候,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又饿又累,于是就找了个招牌有些泛白了的饭馆,要了一盘尖椒干豆腐、两碗米饭,一共16块钱。
豆苗吃到了一半,突然把碗砸到了桌子上:“老陈,你说咱俩是不是傻,在市区能找着房子吗?”
她这一下子吓得我差点没蹦起来,我缓了几口气之后没好气地问她:“那您老人家有什么高见?”
她现在似乎还渲染在自己的妙招之中“老陈,快吃,吃完饭我们去郊区看看,那指定有房子。我之前上学的时候就是在郊区租的房子,老便宜了,诶,你愣着干嘛,快吃呀。”
是啊,我们都被贫穷冲昏了头脑,像一只无关的苍蝇一样在城市里乱转。豆苗的醒悟很及时,否则的话,我们今晚将再次多花80块钱在两间发了霉的地下室里渡过一晚。
虽然算上秦宇天剩下的那笔钱以及我之前所积攒的,我现在已经有了25万的存款,但是钱不是这么花的,我总得为日后打算吧。
胡乱地吃完结账,我们终于在多方打听之下,在坐了两个半小时的公交之后,我们终于来到了我们目的地。
这是一片新开发区,因为离市区比较远,所以房价低得可怜,我估计在这里买房的人也并不是为了住,但是空着不如租出去,因此也就便宜了我们这些人。
我们看了房子,真大呀,估计得一百多平,还是高层,一个月才两千五。只不过据说这闹鬼,我笑了。这些牛鬼蛇神在新中国成立之后实在是一点排面都没有,在家里插个小国旗就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但是如果只是我和豆苗合租的话那还是有点贵,于是我打算把瓶盖和牙签也叫过来,这样的话就很划算。
我也一直好奇瓶盖和牙签他们能做什么买卖,一个满嘴跑火车,一个连话都不会说。嘿,还别说,他俩要是真做买卖的话还挺搭的。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所谓的做买卖就是倒卖二手电话卡,虽然我不知道这玩意到底合不合法,但是我却知道他们没嫌到钱。
这很正常,你试想一下,电话卡这种东西它又不像是手机还能勉强算作是消耗品,哪有那么多办卡的,而且就算是办卡一般人也会选择去正规的营业厅。如果你在路边碰到二个跟黄牛似的人过来问你“兄弟,办卡不,有靓号。”你会怎么做。
当然是不理他呀,谁知道他们是不是骗子。
瓶盖和牙签看到我们很高兴,就像是当年老百姓看到红军一样高兴,这几个月他们不但没赚到钱,而且付不起房租了。瓶盖直夸我们来的是时候。正好明天就是房东给他们的最后通牒。
现在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在这算是快活不下去了。就等着我们来呢。但是我们来了是来,干什么呢?总不能继续和他们一起去买卡吧。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为了庆祝我们的乔迁之喜,我们买了点酒,买了点菜,大肆地胡吃海喝了一顿。
豆苗说:“就这一顿啊,明天咱们都研究研究接下来的打算了。”
瓶盖喝得舌头有点大,大有一副天老大我老二的气势搭着豆苗的肩膀说:“你慌个鸡毛,今,啊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没酒现去买。”
豆苗不屑地瞟了他一眼:“你的意思就是混吃等死了呗。”
瓶盖是飘了,喝点酒都敢跟豆苗顶嘴:“什么叫混吃等死,我这叫虚度光阴,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豆苗放倒在了地上。
但是让我惊讶的是以瓶盖的德性一般能到这地步就已经是他小宇宙爆发了,接下来就应该是豆苗对他无情的摧残以及他杀猪般的求饶。
但是这次不一样,瓶盖被按在了地上之后就像是一条上了岸的鱼一样拼命的挣扎,就是像拼命的那种,好像他反抗的并不只是他无可奈何的豆苗,还有他其它无可奈何的无可奈何。
豆苗见他这样也有点慌了,于是放开了他,瓶盖在豆苗放手后瞬间就弹了起来,指着豆苗的鼻子大骂:
“豆苗,你个死娘们就他妈欺负我能耐,来啊,来啊,妈的老子不怕你,还有你老陈,还有你们,都他妈欺负我!”他发了疯一样的咆哮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豆苗,她不知道这个平时怂的跟一只鹌鹑一样的瓶盖今天怎么突然就发疯了。
诚然,瓶盖贱贱的性格让他成为了我们平时取笑最多的人,但是他却毫不介意,反而经常去挑衅豆苗的权威,结果每一次换来的都是一顿胖揍。
不过我们却从来没有欺负过他,起码,我们的内心从来都没有这么想过。而在我们的认知当中,他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会一次又一次挨打没够地用各种手段去捉弄豆苗,然后用自己的一顿胖揍换来我们的哄堂大笑。
但是他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不寻常了,这让我不禁想到在这几个月的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
瓶盖喝多了,但是他不应该喝多,因为现在还远远没有到他的酒量,他在痛骂完了我们之后突然像是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坐在了地上。他捂住了脸,可我们却看到了从他的手指缝里挤出来的眼泪。
他保持这个姿势保持了很久,然后传来了鼾声。我们把他弄到屋里睡觉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我们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我和豆苗坐在一起,直勾勾地盯着没说过几句话的牙签,他一定知道什么。
牙签低着头,我知道他知道我们在盯着他,我希望他是在组织语言。毕竟对于他这个惜字如金的男人来说,要让他以说话的方式来表示一件事并不容易。不过终于他还是开口了,并且语出惊人:
“瓶盖他家强拆,把他老娘埋里了。”
我跟豆苗都傻了:“啥时候的事?”我一把抓住了牙签的胳膊。
“两个月前。”
“我*,这么大的事为啥不告诉我!”我情急之下爆了粗口。
“瓶盖不让说”
我想把瓶盖摇醒问他为啥不让说,但是我忍住了,因为我大概知道为什么,如果是我的话,我也不会说。
原来这事就发生在鹏哥的剧场刚解散不久。瓶盖和牙签退了之前合租的那个离剧场比较近的房子,打算租一个更便宜的。
当时瓶盖说要先回趟家看看他老娘,问牙签要不要跟他一起去。牙签寻思那就去呗,正好还能蹭顿饭啥的,然后他们就去了。
等下火车的时候,瓶盖给他老娘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自己带朋友回来了,中午做几个菜。谁知道他老娘一听说他要回来,急了,直说让他别回来之类的话,据瓶盖说他当时在电话那头听到了机器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