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暮色降临,当最后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斜射,穿过供桌上香炉散发的白烟,照射在金佛上,使其沐浴其中,仿佛真佛入世,可也无法改变什么。
殿外,随着常将军的话音落下,就如一块小石子般落入效圣寺,这方平静的水潭中激起千层波澜,他手中那把乌黑锋利的铁剑,直指佛像。
那一刻,天暗了。
无数在战场上厮杀惯的士兵,听到命令后,双眼血红,身披铁甲,持刀而入,浑身散发戾气。
寺庙内的僧人们看到士兵的闯入,一人上前正要开口询问,就只见士兵拔刀向他砍来,他们本就手无缚鸡之力,见状自然也无能为力,举起双手想要抵挡,可血肉之躯又能如何。
一位位僧人相继倒地,血染僧袍,鲜红的血液从士兵的刀口,滑至刀尖聚成一滴滴血滴,滴落在青砖上,那声音在那些逃命的僧人耳里,就是地狱中修罗来临的脚步。
一滴一步,一人一步,寺庙内开始恐慌,无数僧人也顾不得言语,开始大声喊叫吼叫,供桌倒,香炉翻,都抵挡不住这些修罗前进的步伐。
东躲XZ,争先恐后的逃命,都是在场僧人最后死前正在做的事。
弥勒宝殿位处于最高层,士兵还未杀过来,不过也快了只是时间问题。此时,大殿佛像下站着一人,闲云,他微闭双眼一动不动仿佛老僧入定般站立,纤长的手指拨弄着佛珠,一粒俩粒,一粒接着一粒。
突然,殿门开了,一位僧人气喘吁吁从外急忙闯入,破烂的灰袍,脸上沾着不知道那位死去僧人的鲜血,混合着汗水,狼狈不堪。
他左手叉着腰,右手扶着殿门,断断续续,嘶吼道:“方丈…快走…下面杀人了,师兄弟他们都死了,方丈”。
入定的闲云听到那位僧人的喊声,停下拨弄佛珠的手,睁开眼抬头凝视着佛像但还是没有开口。
那位僧人见状也不管闲云,连忙背起身旁的布包跑走,逃命去了。
待那人走后,闲云叹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朝佛像拜了拜后,不料起身的那一刻,手中的佛珠突然断了,佛珠散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闲云顿了身形后,并没有去捡掉落的佛珠,退后一步转身拂袖离开。
殿内,如果从闲云所站的位置向佛像看去,佛像的眼角处光影闪烁,一滴快速而落。
泪,佛像落泪了,它是为那些无辜的僧人所流,还是为一意孤行使整座寺庙遭受灭顶之灾的闲云所流。
回殇都的路上,不知为何刚才还一切太平的天空,转瞬变成乌云密布,仿佛马上就要倾盆大雨,事出反常必有妖。
狂风大作,夹带着细雨蒙蒙,泥路上只有两辆马车驶过,随行马车旁的人也紧靠一起,怕风太大被吹走了,众人紧靠不知觉的都加紧脚步。
马车内,黎笙伸手拉开帘向外望去一片漆黑,泥路两旁树林中显得有些诡异,狂风怒号夹带着,树枝不堪重负断裂,片片树叶,随着风发出沙沙的声响。
青荷见状,连忙将黎笙拉回原位,放下帘,被车帘所遮挡虽然风声还在,但没有那么疯狂一切又恢复的平静,在转身将木盒打开,小心的盛了一碗汤,双手递给黎笙,道:“回宫的时间还长,殿下喝点热汤,暖暖身吧”。
黎笙接过瓷碗饮尽,将碗递给青荷后,正要开口,马车突然停下,身形一歪向前扑去,幸好青荷及时接住,才没磕到碰到。
青荷用力将黎笙带起,道:“殿下,小心”。
黎笙坐好,询问道:“青荷,马车怎么突然停了,是到了吗?”说罢再次将布帘拉开。
只见,外面土尘弥漫,黄沙满天般,急忙向跟随马车旁的宫女,询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皇宫未到,马车怎么停下来”。
宫女用袖长捂着口鼻,咳嗽道:“回禀殿下,是山崩,将前面的道路堵住了,幸亏常将军及时发现,叫住了前进的马车,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黎笙听到连忙道:“那母后如何?”
宫女接着道:“殿下莫着急,太后娘娘无事”。
黎笙听到母后无事,但心中还有点担心,就要准备下车前去,青荷连忙劝阻,于是黎笙只能作罢,将布帘放下。
马车前,一堆乱石泥土顺山体滑下,正好将路堵的严严实实,不知道是天灾还是……
周围灰尘弥漫,宫女嬷嬷们都被这一场面吓到,内心恐惧,提灯笼的手颤颤巍巍,笼中的火烛苗摇摆不定,弱小的仿佛就要熄灭。
从效圣寺赶回来的常将军,看到如此场景,心中不由的想起,要是自己没有早一点回来,这后果不堪设想。
可这山崩怎么来的如此巧合,将军疑惑,联想起刚才他们可是杀了一所寺庙百来僧众,一时心中有些忐忑。
不过久经沙场的他,怎么会被这种事情所干扰,拉紧缰绳掉头向马车处走去。
常将军在马上,叠手微弯道:“回禀太后,是山崩,让太后受惊是属下失职”。
嬷嬷见状拉起布帘,太后淡淡道:“无妨事,常将军除了这条路可还有其他下山的路?”
不愧是垂帘听政多年,见识过朝堂上的暗流涌动,即使是一介女子,但其一举一动皆具帝王之相。
连久居沙场的常将军都不敢与之对视,连忙低下头,回道:“有条小路,不过有些崎岖不平,属下怕太后……”。
太后摆了摆手,道:“无事,加快回都”。
常将军道:“是,臣这就去”,说罢拉紧缰绳,正要掉转向前。
太后缓缓不紧不慢,道:“常将军,让所有人都安份点,是天灾还是人祸一切还尚未可知,但谁要敢乱传,妖言惑众,哀家定不轻饶”。
常将军听到,握缰绳的手顿住,转身要细究,见马车的布帘已经拉上,就没有开口,转身带领队伍向那条小路走去。
皇家如今是何局面,他也是有所了解,太后一言,常将军细细想来,暗道:“如果不是天灾,怕不是…殇…帝”。
想到这时,常将军急忙环顾四周,心中大为震惊:“难道都到这一步了吗?”
除了山崩以外,马车行驶在小路上,一路太平,仿佛“天灾”到此结束了一般。
到皇宫时,已然入夜了,太后回宫,黎笙也回殿。
二日,效圣寺主持行刺太后一事,立马传遍后宫以及朝堂。
殇帝听闻连忙休朝一日,一大早就去太后宫中,而百官除了身份低微,有事耽搁和以婚事为理由推脱没有去看望的左相外,其他官员以右相为首,一同前去看望。
以垂帘听政为由,太后命工部将偏殿改成书房,以此一来替年幼的殇帝处理政事,二来这也是太后方便接见朝堂各部官员的地方。
书房内,太后坐在案桌前,目光看着手中大臣上奏的奏折,看了一会摇了摇头,边将奏折合上,边抬起头看向坐在一旁的殇帝,开口道:“皇帝不必担心,哀家并无大碍,你在一旁也看哀家这奏折也批了不少,用不得皇帝一大早就来看望哀家”。
坐在一旁的殇帝听到,不敢抬头急忙道:“见到太后安康,朕的心这才放下,太后遭此一事,应当去修养几天,怎可再劳累,政事一事应当由朕来,不然此事传出天下还以为朕不孝”。
太后冷笑,明白殇帝之所以一早前来是为了借此事为由将政事揽回,接着道:“这点小事,哀家还不会因此老眼昏花,皇帝你还尚且年幼,对政事有些地方还是有些不懂,哀家也只能受累替先帝先帮你处理,待到皇帝你可以独挡一面时”。
太后又拿出惯用招数,殇帝见状也知道自己留下,只能自讨苦吃便编了一个理由告退,太后也看烦他索性摆了摆手让他走。
书房外,绿植花卉,百官由右相为首,着好衣冠,排列有序候在外面。
群官聚众,难免有人会交流,再者当今太后被刺一事可是骇人听闻,在队伍的最后,就有几位官员偷偷嘀咕。
绿袍官员小声对一旁的官员道:“据说太后被刺一事有异”。
旁边的官员道:“从何得知?有何奇怪的”。
那位绿袍官员正要开口回道,在他前面的一位紫袍的官员转身冷道:“听闻太后在被刺杀的那天,效圣寺满寺僧侣都被太后所带的禁军所……”说着抬起手在脖子处重重的比了一下。
两位绿袍官员听到顿时大惊,连忙对那紫袍官员行礼,紫袍见状接着道:“异是有异,不过太后行事果断,如今是黑是白也不重要,这罪效圣寺已经受了”。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安鹤,正与几位与自己交好的官员交谈,偶然听到那几位的对话,抬头注视了过来。
绿袍官员看到,身形微抖,连忙低下头,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他的视线,而那位紫袍的官员,见安鹤看来,也有些不知所措,但他没有像绿袍官员一样退到队伍后,而是微微向安鹤笑着,尴尬万分。
安鹤也不为然,转过身接着与官员谈论着,不过他的内心现在疑惑重重,一则来他不相信闲云会做出这种事,不是并无可能,而是堂皇的行事令自己陷入困境,这可不是闲云的作风,但他想不到太后杀光满寺僧众是为何。
难道她发现了什么?闲云身份暴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