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岩洞后,小少年就将叶筝放了出来,雇了辆马车,带叶筝找到了于霂禾。
叶筝再次看到于霂禾时,再次一把将他搂进了怀里,他的身体还有残留的余温,叶筝紧紧依偎着他,将脸贴在他身上,不发一言。
小少年就这么一直护送着叶筝出了越国。
进了同京城门,小少年从门帘外探进头来,指了指路,又指了指马车,他在问她去哪里。
叶筝将于霂禾带到了大将军府。
“回家了……”叶筝看着大将军府门上的门匾,轻声在于霂禾耳畔告诉他。
二十来日的时日,真的是恍若隔世,物是人非。
“郡主!你终于回来了”,侍卫见了叶筝,又惊又喜,可看到她只身一人时,道:“大将军没和你一起吗?”
“他在马车里面”,叶筝只感觉自己的感官已经麻木,从她嘴里说出的话,轻飘飘的不过脑子。
侍卫面上露出疑色。
“他死了……”叶筝的嘴唇一张一翕,发出的声音细如蚊呐。
她的面容不受控制地颤动,终化为无声的哽咽,满是泪痕的双眼,又滑下两行泪水。
“快带你们的大将军回家吧……”
到最后,最后一点声音都淹没在喉咙,只余泪水,止不住的往下落。
侍卫惊慌错愕,他们的大将军,怎么可能……
“大将军!”侍卫在掀开车帘的那一刻,失声恸哭。
于霂禾依靠在马车内壁,面上没有一丝血色,紧闭着眼,面容沉静,再也无法现出他英眉剑目刚毅的模样。
“于霂禾!”寄遥匆忙赶过来,看到他了无生机的模样时,只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离。
“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嫁给你,你不好好待我就算了,还要我替你守寡!”寄遥眼泪夺眶而出,抓住他的肩,使劲地摇着。
“你给我醒过来!”寄遥朝他吼着,最后,无力地倒在他的肩头。
“你那么英勇神武,我说过,你是为你让我由心底钦佩的男子,你怎么能就这么死了?”
“我还没赢过你……”
“我还没让我走进你的心里……”
可回应她的,唯有死寂。
叶筝无力地仰头闭上了眼,去逼退那汹涌的泪水,于霂禾,我的泪水,都要为你流尽了,你真的不醒过来了吗?
烈日昭昭,一阵眩晕之感袭来,差点没让叶筝站稳脚。
她就地坐于台阶上,蜷着双腿,身旁一个个来人的手忙脚乱,震惊悲痛,仿佛与她无关般,整个人,犹如失了魂魄。
其它人也是叹息。
“为何你却活着回来了?”许久,寄遥冷冷看着叶筝,厉声质问。
叶筝并没有回答她。
寄遥嗓音又提高了几分,疾言厉色,“他是不是为了救你死的?”
叶筝麻木地点了点头,张着干涩嘴唇道:“是,他是为了救我,是我害死了他。”
“我就知道,一到你的事,他就失了方寸,你就是他的克星!”寄遥悲愤欲绝,狠狠地骂向叶筝。
“是,那夜,我不该一人出了客栈。”
“我被绑在木架上之时,他孤身一人来救我之时,我不该还剩下一口气。”
“我应该提醒他,小心扶临……”
叶筝一遍遍地说着,她在想,原本有一万种可能不是现在这副模样,偏偏是她,害了他。
他的死,她承全责。
王驰匆匆赶来时,扑通跪在了床下。
“兄弟……”他满眼悲痛地望着他,嘴里不住地念着,“你太不够义气了,两眼一合,两腿一伸,你倒好,什么都空了,你身后还有那么多将士呢!”
“啊!”王驰最后情难自抑控地吼了出来。
他一遍又一遍地捶着地,自幼的兄弟,不求同生但求同死,他怎能容忍他就这么死了!?
王驰终是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看到台阶上同是失了神的叶筝,他道:“不进去再看看他吗?”
他的声音嘶哑着。
叶筝望向他,缓缓摇头,“我对不起他……”
“你是愧对他”,王驰叹了口气,“他真的很爱你,我一直都看得到,到如今,你连看都不敢去看他?”
叶筝张嘴,苦涩地发不出一言。
他真的很爱她,可笑她一直都感觉得到,却一直都忽视着,一次又一次地泼着冷水,可就算十年饮冰,也难凉他的心。
她现在后悔了。
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现在她后悔了,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永远失去他了?
“你不见了,当他知道扶梓叛变你在越国有性命危险的时候,抛下一切去入宫去请求圣上。”
“发生了……什么?”叶筝颤抖着声音开口。
“圣上一开始都已经下了旨,直接派兵攻打越国,可于霂禾他坚决不同意,他说,如果直接派兵攻打越国,你的性命肯定会不保,当今圣上独断,圣命难违,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圣上最终竟收回了成命……”
“于是他随即带兵驻扎在玉城,先孤身一人潜入越国的腹地去救你,可是这一救,把命给搭了进去……”
叶筝再一次泪流满面。
王驰重重地抹了一把脸,痛心疾首。
“王驰,你胡说什么?于霂禾哪里是为了她,他是为了毁灭了越国的阴谋罢了!”一旁的寄遥听得火冒三丈。
王驰看了看她,嘴角动了动,终是没发一言。
他还想说,于霂禾刚开始的竭力拒婚,到这一场有名无实的联姻,他一直在等谁,不言而喻。
叶筝将手覆在头的两边,她的头好痛,她的心,更痛。
不久圣驾来了大将军府,大将军之死,理应举国哀悼。
“他真的死了?”祁天夜进门前,目光落在叶筝的身上,他终是不愿相信。
叶筝闭眼,缓缓点头。
祁天夜倏忽顿步,天子之容也不禁悲痛动容。
进了房门,全场无不静默着,祁天夜看着躺在冰棺里的于霂禾,其它人都低着头,以最敬佩的姿态,无声悼念着。
祁天夜伫立良久,终是开口道,“你再一次违抗了我的圣旨虽,这一场战争最终无疾而终,叶筝也安然无恙,可你唯独没做到的,是朕叫你安全归来。”
于霂禾三番两次违他旨意,甚至以他拱手将玉城相送给越国之事胁迫他,他是迁怒于他,可他也是惋惜的,于霂禾活着,至少可多保大周十年的安宁。
祁天夜最终下令,大将军粉碎越国巨大阴谋,平叛战争,不幸身亡,举国哀悼,翌日上午,由他亲自主持入殓。
加爵封候,死后殊荣,无人能比,终不敌斯人已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