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曲折回廊,沈沐清拉着卫良允来到一处假山后面站定,确定着周围并无别人在,沈沐清这才放开声音,冷冷质问,“什么叫助纣为虐?”
“呀,你还有理了。你知不知道你的献儿哥杀了人,活蹦乱跳的大活人。扑哧一下,人家命没了。”卫良允一边说,一边夸张表演利刃穿胸,吐舌翻眼的一幕。
看得沈沐清嘴角抽了抽。
“人家也是爹生娘养,咋的,遇到你献儿哥活该倒霉?”
沈沐清没想到这卫良允还这般有正义感。
上一世与对方接触,已经是三哥回来之后,是以对对方的品行了解并不详透,这回倒是真领教了。
沈沐清好笑的抱起胳膊,戏谑问道,“看样子,这事内里详情你已经打探清楚了?”
“那是。”卫良允得意的一甩头,用手扶了扶他那梳的油光的头发,以彰显自己在沈沐清面前更加高大伟岸的形象,“死的那个叫甄世远……”
“真是冤?”卫良允的口音太重,沈沐清没听清,“怎么叫了这么个名字?”
卫良允白了她一眼,“对方是挺冤的。人家虽是富商公子却不是纨绔,与花楼行首两相爱慕,私定终身,本打算回家秉明父母后,就替那姑娘赎身迎娶。哪知这节骨眼上,你献儿哥瞄上了人家姑娘,还非要人家从了他,甄世远自然要代那姑娘出头与你献儿哥理论,结果就把命赔上了。”
卫良允摊开手掌,交叠在一起,拍的啪啪响,“你说说,这是人干的事吗?”
沈沐清默默听完,总算了解了事情原委。
心中却在想,如此激起民愤的事,等交到了李云轩手上,倒是要看他怎么善后。
卫良允见沈沐清只顾出神,并不回应他,不觉又把音量提高,“唉,你到底听没听我说话呀?我可听说沈家的云岚公子最是正直,这事若是他遇到,必会大义灭亲。丫头,你这当妹妹的,不会给你哥脸上抹黑吧?”
沈沐清听他钦佩的提及三哥名讳和为人,却又隐瞒下与三哥的关系,心中好笑,却也没揭穿。
遂拍拍他的肩,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事情究竟怎么结局,还未见分晓,你急什么。”
说完,高深莫测的看他一眼,笑着转身离去。
卫良允呆立远处,呆呆的琢磨了半天,她这话里面的意思,似有所悟,又似没悟到什么。
沈献逞凶杀人一事,因为富商不肯善罢甘休,加之性质实在恶劣,短短几日便引起了民意沸腾,老百姓一边倒的站富商。
接手此案的京兆府尹,不敢徇私以讨好沈家,却又害怕一旦秉公直断就得罪沈家,毕竟沈家除了大房沈将军一脉正直无私外,其余两房可都是誉满京城的混蛋。
为了戴牢乌纱少惹麻烦,他只好将此事上报朝廷。
听到风声的沈沐清,不觉露出一丝满意的笑。
好戏开始了!
案子报到朝廷后,这烫手山芋却没人敢接。
当今圣上也是一筹莫展。
本朝太平盛世,全倚仗两大武将世家。
震北为景家,历经三代浴血戎马,保得了北疆一线平安,因此获赐了世袭罔替的震北侯封赏。
而守护南疆国门的便是沈家。
沈家三父子历时五载春秋,平南番叛乱,降夷狄归顺,所建功勋冠盖朝野。
不夸张的说,饶国的半壁江山都由人家在照着。
这时候若是砍了人家族中子弟的头,那会引起什么后果,谁也担保不了。
朝堂愁云纷纷,民间百姓也不依不饶。
天天有人堵在京兆府尹门口讨要说法。
这时候朝廷若是护短,往小了说,本朝律法蒙尘,往大了说,难免不会有人鼓动,趁势起了反心。
皇上愁苦际,收了好处的尹昭仪上杆子去替皇上分忧,极力推荐了自己的儿子信王李云轩接手此事。
皇上自然是乐意之至,这不受宠的儿子说白了就是炮灰。
所有引发的后果,到时候都由他一力承担就是了。
李云轩也没做推让,倒是很坦然的接了这任务。
宫中细情外人不便得知,但沈沐清知道,即便心机深沉如李云轩,沾上了这桩费力不讨好的苦差,也只能暗暗叫苦吧。
一想到仇人有苦难言的样子,沈沐清顿觉心情大好。
心情一好,便想带着母亲出去游玩几日。
府中这两天也闹的不成样子,三房动了二房的钱,二房逮到机会大闹起来,据说,赵氏伤还没养利索,就硬撑着爬起来,带着沈蝶跑到三房家里又哭又闹,吵着让对方还钱。
对方悭吝出了命,油锅里的钱也要捞一捞的主,吃了好处,如何还能吐出去。
于是,双发母虎对雄狮大骂三百回合,不分胜负。
沈沐清合计着,这两天估计她们就该要找上门来了。
她倒是无所谓,斗恶妇,一个也是斗,一群也是斗,若是能让她们当着自己的面打起来才好。
唯一心疼的只是母亲。
母亲宽厚,最见不到家里不睦,父亲常年征战在外,家里的重担全都压在了母亲肩上,可笑她自己前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和体谅。
这一世她有了重新来过的机会,说什么也不能让母亲再受那一番苦。
游玩的事与夏秋商量后,夏秋开始并不同意,因之挂记三房的人命官司。
“你父亲临走,特意嘱咐我,一定要照顾好这个家。现在三房出了这么大的事,我若离开,恐怕会有违你父亲所托。况且,这事若是被族里人知道,一定会埋怨我不识大体。”
夏秋一边整理沈沐清夏日所穿衣物,一边埋头说道。
沈沐清看着母亲落寞身影,心酸的紧,母亲也是无奈,何曾不想躲开这些糟心事。
于是,她宽慰母亲,道,“娘,您糊涂。三房的事自有天家去管,纵使你有心又能帮上什么忙呢?倘若官司判决不尽如人意,三房还要来闹,到时您又能奈何?”
“说起父亲嘱托,您也尽力了,父亲岂会不理解?至于族中人要怎么下嘴,您就是做到了一百个好,也保不齐有人会说您做样子给外人瞧的。嘴长在别人身上,若日日提心吊胆的活在别人牙口舌尖上,那可真真活无出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