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那T恤男子一起来讨说法的人此时也闲不住了,一叠声地质问起陈锋来。
“我对我开的药方有信心,绝对不会有问题。”
陈锋冷冷地说完这一句后,看也不看那些人,径自站在周大爷的板车前,伸出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按了按他的颈部脉搏。
“你还检查?检查什么!人都已经不行了!”有人怒声道。
T恤男子抹了抹脸,从裤兜里拿了一张折叠的纸张出来,怒气冲冲地道:“这陈锋子就是你当时给我父亲的,上面写了红花、地黄、栀子各二钱,每天正午服用,没错吧?”
“是这样,没错。”陈锋淡淡地点了点头。
“我都找认识的老中医问了,红花这种药物的药性太强烈了,是要谨慎服用的,我父亲原本就比较虚弱,你还要在方子里加红花,这不是乱来吗?”
“这位先生说的是真的,虽说我主学辰州术,但是红花药性大这是常识,我还是知道的。红花活血化瘀,但是也有一定毒性,寻常人尚且要谨慎使用,何况是个五旬老人?”一旁的仙人也开了口,他捋着胡子,神情好不得意。
“说得是啊,陈大夫,你在给人瞧病的时候,谨慎点才是嘛。”
“对啊,我们街坊邻居的,平时都是相信你医术好,这才上你这里来瞧病,现在这都医死了人,这可不好收场了。”
“这还是其次吧,以后陈大夫你开的药,还有谁敢吃?”
“赶快和周大爷他家里人协商赔偿吧,否则人家告你,说不定要吃牢饭了。”
旁观的一群人都对这件事唏嘘不已,平时看病的时候,陈锋一直很是认真仔细,他收的诊金又不贵,人也和善脾气好,因此他们此时也不忍对陈锋太过苛责,劝说的语气也多是和风细雨的。
但众人见那周大爷的样子,还是不免心生恐惧。
万一以后这祸事降到了自己头上呢?
群众们自有考量,既然这陈大夫的医术不可信,以后就都别上他这里看病了,最好连中医什么的都别去相信,大医院才是比较靠谱的,至少没那么容易出医疗事故。
那T恤男子看到围观群众都站在自己这一方,而陈锋也一直没有反驳,于是态度更加恶劣了:“陈锋,事实就是这样,我父亲就是吃了你的药才没命的,我话就放在这里了,你要么给我赔钱,要么法庭上见!”
陈锋并不打算搭理这人,他细细感受了一下,却发觉周大爷的颈部脉搏已经感受不到了,于是便掀开他的眼皮,观察了一下眼珠,又用一只手按压了一下老人的胸口和腹部,仔细查看了一番。
做完这些后,陈锋这才神情凝重地收回手,回身冷冷地瞥了一眼那T恤男子,道:“我应该叮嘱过,服用我的方子这一期间,不能再服用别的药,为什么不听我的?”
“你胡说八道!我父亲在吃你的药这段时间,根本没有吃别的什么药!”T恤男子嚷嚷道。
“行啊,我们请法医来验一下,周大爷的胃里说不定还能查得到,这个很容易检查出来。你父亲一定吃了什么和红花相克的药材!”陈锋的目光越发冷了。
T恤男子看到陈锋的态度这么坚定,也忍不住有些慌神了。
万一自己真的没注意到,让自家爹吃了些什么不该吃的药,那么到时候害死他爹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到时候别说拿不到钱,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会搞坏了名声。
但T恤男子想了又想,却依然想不起自己究竟给自家爹吃了些什么东西。
“我知道了,是这个人!”
就在这时,原本伏在板车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周大爷儿媳妇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来,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瞪向了那个仙人:“我公公昨天在这个人那里买了一瓶药酒,公公还跟我提了一句,说他那时候问了这个人了,说他最近服药,是不是不能用,这人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还说反而能对病情有好处,就是他!他的东西有问题!”
仙人登时变了脸色,转头四下看看,见众人还愣着没反应过来,当即转过身去,打算溜之大吉。
“给我站住!”
林毅一个健步上前,拎小鸡一样把人拎了回来,然后狠狠一脚,将仙人踢到了墙角,又拿起他随身的小包,一打开。
只见里面全是各种瓶瓶罐罐,林毅让那女人指认,拿了一瓶药酒出来,于是拿给了陈锋。
陈锋接过药酒,低头闻了闻气味,眉梢拧了拧,道:“确实有五味子、山茱萸一类的收涩药物,你们不相信的话,可以拿去请专业人士看一看。”
“我早就想说了,陈大夫的医术那么好,怎么会出事?”
“对啊,这周大爷自己不注意,还不遵医嘱,这能怪旁人吗?”
“还是要怪这个骗子!我两天前还在他那里买了药,还好我留了个心眼,没有吃,否则我说不定也要出事呢!”
“这人就是个骗子!快抓起来!”
“送到派出所去!”
群众们顿时群情激奋起来,众人一哄而上,把那仙人制住,牢牢地反捆住了手。
“没错,必须让这个人给我们家一个说法!”
那T恤男子看到这一情形,便也不再死咬着陈锋不放了,转而开始质问那仙人。
看样子,这人似乎并不关心自家父亲到底是为什么死的,他只是想找个冤大头来,好让他多少赚一笔而已。
一切事情都搞清楚后,T恤男子便立刻招呼着一群人,把周大爷的遗体推了回去,有人嚷嚷着让人把那仙人抓到派出所去。
围观群众一见没热闹可看了,便纷纷作鸟兽散。
林毅皱着眉头,看了一片狼藉的医馆和损伤惨重的大门一眼,摇摇头道:“让他们就这么走了,真是太便宜他们了,应该让那周大爷的儿子先赔偿我们的损失。”
陈锋却似乎并未注意,他目光有些莫名的失神,看那载着周大爷的板车渐渐远了,许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