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锦魁此刻很绝望,尽管赵美珍是自己的小老婆,同时又是杨岱松的小娘,可是一旦沾上损害烈士家属的事情,杨岱松是不会讲丝毫情面的。怎么办?他不禁将头转向柳思宸,只有这个女子可以做到,她一定可以做到。想到这里,他轻轻咳嗽了一声,不经意地扫了一眼柳思宸。赵美珍一直盯着杨锦魁,希望他能救自己一命,当看到他的眼神投向柳思宸时,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没有丝毫懈怠,她跪着爬到柳思宸脚下,抱住柳思宸的腿,哭着喊道:“柳小姐救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是该死,可是我没想到那是抚恤金啊,如果知道,打死也不敢呀!柳小姐求你原谅我刚才对你不敬,就饶了我一条贱命吧!”说着不停地给柳思宸磕头。
柳思宸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吃惊地跳开,瞪大了眼睛望着杨岱松。杨岱松也没有想到三姨娘会来这么一出,他也愣了神。柳思宸环视了一眼现场的众人,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的身上,立刻反应过来。心里暗自发笑,想想赵美珍也罪不该死,何不趁此卖一个人情给杨锦魁呢?于是俯身去扶赵美珍,说道:“三姨娘,您可是折煞我了,您是长辈,怎么能给我下跪呢?”赵美珍却不起身,头磕在地上“咚咚”地响。柳思宸松开手直起身对众人说道:“说起来今天这件事,起因还是我。刚才是我太激动,冒犯了三姨娘,对不起,是我脾气太坏,今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为了将功折罪,针对三姨娘的过错,我倒是有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岱松,你愿意听一听吗?”柳思宸歉意地望着杨岱松,以商量的口吻问道。由刚开始需要呵护的病弱小女生,到现在的杀伐果断、强势霸气的女中丈夫,杨岱松不知道她本就如此还是因他的培养练就而成?看着面前的女子,他第一次感到陌生,为她解围,只不过是他的习惯,但内心的震撼却令他不安。“你说,我听着。”他淡淡回答道。
“我想,虽然三姨娘阻止了李氏母子相见,所幸并没有因此而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所以如果让三姨娘出钱出力去照顾李氏一家,是不是可以算作补偿?如此一来,两下相安,三姨娘也不必为此而丧命。打打杀杀的事情只会让那些觊觎我们杨家的人幸灾乐祸,落井下石,我们不能随了他们的愿。我想,从今往后,我们一家子应该团结一心,再也不能让外人有机可乘。”柳思宸为自己刚才的举动懊恼,她只想趁此机会,挽回杨家人和杨岱松本人对自己的好感。
杨岱松虽然对柳思宸的举动心存不满,但听完她的话,也感受到她的悔意,所以赞同地点点头,说道:“还算有道理,也能识大体顾大局,很好!就这么办吧。三姨娘,别怪我心狠,你这次可要多出点血,既然讹了五十块大洋,那就十倍奉还吧,从你们三房的私房钱里扣除。”赵美珍听完,一下跌坐在地,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心疼地落了泪,抬眼委屈地看看杨锦魁。见他对自己挤了挤眼,只好爬起来,低着头向杨岱松道谢。
杨岱松刚刚走进绿园,就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柳思宸的手,头也不回地走进自己的房间。柳思宸跟在他身后走到门口没敢进去,很快里面传出杨岱松的吼声:“进来!”
柳思宸迈着碎步挪进杨岱松的房间,低着头不敢抬起。杨岱松见她像受气的小媳妇,忍不住想笑。“这会儿怎么老实了?刚才那股狠劲哪里去了?啊?把你给凶的,一点儿淑女的样子都没有,简直就是女土匪!”
“柳思宸,这是在杨家,你眼里还有我吗?你当我是摆设还是空气?我怎么就没看出来你胆子这么大?”杨岱松边说边在柳思宸面前走来走去。
“你居然掏枪?知道意味着什么吗?枪要对着的是敌人,三姨娘再不好,也不算敌人,好歹我还要称呼她一声‘姨娘’,你竟敢把枪顶在她脑门上,还当着我爹的面?”
“你可以不给我面子,但是不能不给我爹,你未来的公公的面子吧?柳思宸,是不是我把你宠坏了?”
“没有。”柳思宸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还插嘴?”
“是你问我,我回答。”柳思宸怯怯地说。
两人从相识到现在,杨岱松头一次在她面前以絮絮叨叨的方式训斥她,而柳思宸也是头一次老老实实听训。她心里很清楚今天过火了,可是自从跟着杨岱松回山庄,已经是第二次有人想打动手打她了,第一次手掌甩在脸上的感觉还在,没过多久又有人要打她。当时她可以捉住三姨太的手腕制止她,不过想到总有人动武,就觉得她们太蔑视自己,都知道她是经过特训的,偏要挑战她。不拿出点厉害震慑一次,还当她是面团想怎么捏就怎么捏?这些话是她心里想的,自然不能跟杨岱松明说,尽管有一万个理由,一家人面前动枪毕竟是不对的。过了,太过了,柳思宸怀疑自己是不是有暴力倾向。她只顾想这些,以至于杨岱松后来的话她都没听见。直到杨岱松突然捏起她的下巴,吓了一跳,她才直愣愣地望着杨岱松,不知道他为何凶巴巴地盯着她。
“你在想什么?被我训还能思想开小差?柳思宸,看来你的确没拿我当回事儿,你说,怎样才能让你重视我呢?”杨岱松的内心很崩溃。
“我一直都很重视你,天天把你放在心上。”柳思宸甜甜地说。
“是吗?怎样才能让我相信?”杨岱松眯着眼问道。
柳思宸一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还有一面。”杨岱松说着又将脸的另一边转过来。
柳思宸羞得满面绯红,也只好再亲一次。红晕还没退去,纤腰就被杨岱松扣紧,就听他幽幽说道:“思宸,你变了,不再是那个需要我呵护的小女生了。”柳思宸抬头对上了他略有陌生的眼眸,一阵寒意传遍全身,她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冷战,直到此刻,她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眼圈瞬间红了,她很担心,担心因此岱松疏远她,甚至不再爱她。自从回到山庄,柳思宸总感到绿荷的影子一直罩在他们的头上,她总想摆脱这种感觉,可是又无能为力。今天的意外,不能不说其实是她的一种发泄,可是结果却更糟,她垂下头,低声说道:“岱松,我错了,请你原谅我。”杨岱松盯了她一会儿,然后松开手,叹了一口气说道:“算了,下不为例,思宸,你记住了,做我的女人,不能太强势,因为,我不喜欢。回你自己的房间吧,我累了。”
这一夜柳思宸失眠了,她发现自己已经深陷爱情的泥潭无法自拔,杨岱松最后的那句话就好像宣判了她的死刑,‘做他的女人不能太强势’,可是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软弱的人,从小到大,她一直就是天之骄女,桀骜不驯,从不忍受任何欺凌,直到父亲去世,她不得不藏起锋芒与大祖母周旋,才得以逃离那个支离破碎的家。从那天起,她小心应对周围的人和事,当奄奄一息之时,杨岱松救了她,给了她温暖,那温暖令人痴迷,令人陶醉,同时打动了她少女的心,或许从那一刻她就爱上了他。她清楚自己的处境,清楚自己的身份,所以她一直压抑自己的情感。那一天,他告诉她,他爱她时,他不知道她有多幸福。前几天,他们还那么的相爱,他的目光里充满了爱恋。今天,只因为她一时的错误,就得到了他那样一句让人心寒的话。柳思宸烙饼一样翻来覆去,她既懊悔又委屈。
杨岱松倒是没有像柳思宸一样敏感,在他看来,女人就应该有女人的样子,尽管他也喜欢她的飒爽英姿,也喜欢她的聪明机灵,但是不允许她太过霸道。他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夏绿荷娇柔羞涩的面孔,惆怅之情瞬间充盈了胸膛。
早晨,当杨岱松看到瞪着一双熊猫眼的柳思宸时,吓了一跳,回想昨天说过的话,没有感到有何不妥,于是问道:“没睡好?反思了一夜?以后还敢不敢了?”
柳思宸见他问得轻松,就好像拨开乌云见晴空一样,心情也瞬间好起来,像个做错事的小女孩一样老老实实地答道:“不敢了。”
杨岱松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不要想得太多,有我在你不会有事,女人就要像个女人的样子,动不动就掏枪不好。其实也怪我,是我教会了你舞刀弄枪,你这脾气也越来越像我。以后我们都注意一些。另外,这段时间因为我们要订婚,孙家自然会有所动作,他们不希望孙梦婉的地位受到威胁。现在的我还很有价值,所以他们不能针对我,只好欺负你这个无辜的弱女子了。”
柳思宸抽了抽嘴角,说道:“看来,做你的女人并不好受呀,而且危机四伏,性命堪忧!”
“没有那么严重,受点委屈难免,但是危害到性命,我可不答应。我的后半生,就指望你了。”杨岱松点点她的鼻尖说。
听了他的话,柳思宸才放下心来,内心又是一阵委屈,她伸手抱住他,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颤声说道:“岱松,我好爱你,你一直都是爱我的,对吗?”
“傻丫头,你怎么了?担心我不爱你吗?听了你的话,我很高兴,说明你心里丢不下我。”杨岱松也抱紧了她。
过了片刻,柳思宸说道:“一会儿我要去找伯母了解一些事情。”
“什么事?需要我出面吗?”
“还是不要吧,我想自己去见她。
“我先与你一起去见她,等你们说上话,我再离开。”
“嗯——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