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驼地下实验室。
“这一批实验品试验过了吗？”
“报告长官，试验完毕，690号和332号为究极月影体，目前已转进重点实验室。”
“好极了。辐射再开大一级，免得月影能量泄露。”
“长官，‘凋零者’实验部已经研究出辐射能量手环了。只不过究极月影体迸发的能量……手环只可以掩盖百分之七十。”
“无论如何，先将成品拿来，等不了多久了。”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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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塞尔是在归家第二天才发现玄叶不见的，但他并没有恐慌，而是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显然他并不知道玄叶被凋零者的两名任务员救走，他以为那个带在身边的累赘被高层拿去处理了。
也罢，既然自己的计划完美无缺，玄叶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自生自灭也好，被人做掉也好，和他拉塞尔都没有关系了。
拉塞尔疲惫地走进卧室，打理自己的行装，前天晚上挑了个大街睡，睡的灰头土脸，昨晚又胡思乱想，难以入眠。他现在只感觉身体软软的，好像碰一下就会倒在地上。
拉塞尔打算去为他预留的出租屋生活一段时间，这样离高层更进一步，可以省去浪费在路上的时间。
简单地打点好行装，拉塞尔来到镜子前反复打量自己：头发有些乱，前面的几缕碎发快要遮住眼睛，衣服也乱蓬蓬的，白衬衫不知沾染上了哪里的黑灰，像是用黑色蜡笔涂抹了一道，显得格外刺眼。眼皮有些厚重，眼球里零零星星布着一些红血丝。
之前想到自己的人生可能会改变轨道，走上通向辉煌篇章的道路，便没来由地兴奋，兴奋过后反倒是难以言喻的劳累。更何况接下来还要将五百万送去公寓，再往后还会有“面试”等待着他。
拉塞尔昨日便找寻到一对购房意向十分强烈的父母。美其名曰是看中了房区的环境，实际上只是为了监管孩子的学习。毕竟房区距离一所中学不过百米的距离。
他们商谈好明日下午在旧房区门禁处见面。
拉塞尔并不担心，他有九成的把握，这对父母盯着这片房区很久了，一旦有出售，他们便会立马联系户主。既然如此，剩下的一成就交给老天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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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叶穿着蓝薇给他做的简易草鞋，在河边轻轻踢着水花，初夏的河水还不是特别冰凉，但会让人感觉到一种难得的舒适。
蓝薇出门前将颜迪塞给她的一裹钱清点了一遍，悄悄放进口袋里压好。
然后她穿上破破烂烂的草鞋，准备带玄叶去规划的房区看看。
现在正值一天中最热的时刻，玄叶一边玩着水，一边抹着汗，等待蓝薇出来。
说来也是奇怪，昨天还清清楚楚刻在身体上的疤痕，今日竟完全消失不见了。玄叶惊讶于自己的变化。昨晚夜里冥思苦想，好不容易编造出一个合适的理由，若是蓝薇发现了自己的伤疤，该如何搪塞过去。现在看来，自己熬夜想出来的极为精妙的理由，竟完全派不上用场了。
一想到初夏已经有些蠢蠢欲动的热，可昨晚上的神秘人竟然还穿着不合时宜的外套，还把外套留在了他们这里，玄叶就总是抓耳挠腮地想不通。
蓝薇的出现打断了他的思绪。蓝薇没有换上干净衣服，还是上午的打扮。全身上下除了头发梳得更加利索，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走吧，玄叶哥哥。”
“你以后别叫我哥哥了，我也大不了你几岁，叫我玄叶就行。”
“好……好的。”
“我先带你去起点吧。”
蓝薇上前一步，玄叶便紧紧跟随在后面。他们穿过无数个大大小小的难民窟，蓝薇住的便是小难民窟，内部没有多少家具，空间也十分拥挤。大的难民窟都是住户挣了工资，自己圈地扩建的。随着生活的继续，小的难民窟终有一天不会再满足难民的需要。
“玄叶平常都喜欢干些什么？”
玄叶被问住了，干些什么？除了被打还能干些什么？想来那两个男人救自己出来，将自己送到难民窟的时候，编造了某个比较可靠的理由蒙混过关。此时他也不想思考自己为何会被救出来，但是若有机会，他也一定会查清那两个男人的来路。他思忖了一会，说道：
“在家躺着看书吧。你呢？”
“我？”
蓝薇低下头想了一会，说道：“我其实……蛮喜欢到处玩玩的。”
蓝薇放慢步子，挨到玄叶身边：“你知道吗？传说迪奈尔星上有个叫做艾克蒂斯的地方，那里有比天还高的山，可以把云朵拢到脚下，用针线织出云彩的衣裳。从山顶放眼望去，是一片晶蓝的海洋，可以看到最深处的深海精灵，骑着它傲游天际，注视着远方地平线的落日挥洒着余晖。那里连森林都是彩色的，比七色花还美。据说艾克蒂斯还有一座天井，可以和上天对话呢。”蓝薇看向玄叶，眼里闪着星星。
“等我长大了，我就去艾克蒂斯看一看，看一看那里的景色是否真的让我不可自拔。”
“等我们都长大了，一起去，我在这世上也没啥朋友，结个伴吧。”
“真的吗？太好了！我们都是对方唯一的朋友。”
玄叶不自觉地看向她，自己没有朋友可以理解，如果从大战算起，蓝薇在这里生活过起码也要三年了，为什么会没有朋友？
蓝薇仿佛看出了玄叶的疑惑，苦笑一声：
“以后你会明白的。”
“所以你的梦想是环游世界？”
“或许吧，若是能去一个像艾克蒂斯一样美的仙境，一辈子哪怕一次，也够啦。”
“这真不像你说的话。”玄叶笑笑，“我以为你是一个只考虑当下困苦生活的女孩，没想到你的内心装着一个仙境。”
蓝薇害羞地低下头，因为真的喜欢吧，喜欢那种无拘无束的感觉，不用苟且过活，身前身后都是风景。
谈话间，目的地近在眼前。蓝薇慢慢在一栋刚补过红色油漆的小屋前停下来。
玄叶注视着小屋，牌匾上用黑色油漆刷了三个大字：集中处。
小屋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玻璃向外碎了一地却无人打理，门前的垃圾桶堆满了腐臭的垃圾，散发着难以忍受的气息，刚印刷上的红漆也飘着一股刺鼻的气味。
玄叶捂住鼻子，随蓝薇进了小屋。
小屋内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地整整齐齐摞在一起的砖头，外面按着汽笛的卡车每过五分钟便会运送来一批带着粉尘的砖头，旁边待命的难民此时便站在车旁，将砖头一堆一堆搬下来，他们的胳膊往往累的抬不起来。
蓝薇示意玄叶不要去搬车上的砖头，去年有个三十来岁的青年，站在车后方接同伴递下来的砖头，司机却不知发了什么病，偏偏在那个时候倒车，那么庞大的卡车，直接将青年挂倒在车轮下碾压过去，血溅了几米远，当场没了呼吸。这些司机不看人命，出了事没几个人敢干这活，好说歹说涨了工资才陆陆续续有人尝试。
虽然工资高，可这样的悲剧蓝薇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蓝薇从小屋的一角搬了三个砖头，玄叶逞能，搬了六个，想多挣点钱还草鞋的人情。直到走了一段距离他才开始后悔，感觉胳膊紧到了极致，下一秒就要失去知觉，虽然他不在意砖头挡住他的视线，但是调整起来也是麻烦。他只能将砖头靠在胸口上，来回换着手臂，托着这一堆恼人的砖头默默往前走。
“你们每天能来回几趟？”玄叶放松着左臂，问道。
“有些壮汉十几趟都不成问题，像我这种体格并不健壮的女生，一天四五趟已经是极限了呢。”
虽说初夏的阳光不如盛夏强烈，但温暖的阳光积累起来，也会让人饥渴难耐。
玄叶舔了舔嘴唇，“为什么他们不直接开车运到工地呢？”
“工地的门只有一个，只有难民窟这条路才能进去。所以我们就是天然的廉价劳动力。”
蓝薇苦笑一声，“他们知道难民窟里的人想钱想疯了，说是帮我们留着这一份工作，实际上是为他们自己找便利。”
玄叶回忆起方才经过的一队人，有些人双目无神，就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一样机械地向前行走，甚至好长时间手都不换一下。
“这里的人，之前的工作是什么？”
“很多，卖手写报纸，卖烤鱼，有的还……”
蓝薇顿了顿，难以启齿。
“还……”
“卖……卖身。”
“卖身？”
玄叶想了想大概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很久之前拉塞尔时常深夜买醉，喝的烂醉如泥，每次都叮嘱服务员，让她给他那个所谓的儿子打电话接他回去。玄叶去夜店捞拉塞尔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男一女做着让他不寒而栗的举动，他不知道蓝薇所说和他所看到的画面是否为一个意思。
想到这里，玄叶的思想倒是跑偏了。他突然想问自己，拉塞尔从未把他当作儿子，哪怕是干儿子，他可以随便殴打自己，也可以随便使唤自己，他前一秒还在抱怨自己养了个大麻烦，后一秒却又打电话求他把他带回去。他为什么直到无法忍受的时候才会逃跑呢？现在逃跑出来了，他却还能如此云淡风轻。
玄叶不知道，大概是在拉塞尔身边，总能触碰到他母亲叶兰的一丁点气息吧。
“还是生活所迫啊。”玄叶叹了口气。
“不过……听说三年前，在我到难民窟之前，有一个长相英俊的男孩，他本来也应该在这里受苦，可他收到了一封信，据说是被雇去当了杀手。这大概是我们这里运气最好的一个人了吧。”
“杀手么？有的杀手，也是生活所迫啊。”玄叶再次叹了口气。
“不过，既然他能被主动雇走，说明他有那种能力。”
“这……我也不清楚。”
玄叶和蓝薇就这样在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倒也忘记了怀里还艰难地抱着六个砖头。
目的地马上便近在眼前，蓝薇一脸愁容，失去了聊天的兴致，低着头兀自思考着什么。玄叶想要开口找些话题，却欲言又止，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臂酸胀难受。
很快他便看到了前方宽阔的工地，楼房的建设倒是进展的很快，已经有大约三层楼那样高了，工地的蓝色大门微微敞开，门前的小坡地浅浅地铺着一层沙，走上去便摩擦地呲呲作响。
里面传来微型吊车运作的声音，其中还混杂着推土机的轮胎碾过沙石的声响。蓝薇上前一步用胳膊肘顶开了散发着浓重油漆味的蓝色大门，大门呜地一声开大了些。
玄叶抱着的砖头差一点从怀中砸向了地面，面前的景象超出了他所有的预料，甚至让他有些毛骨悚然，他终于明白了蓝薇不让他去的真正理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