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故归带着王大力和几个士兵,一路南下,疾驰入京。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日夜兼程,终于感到了京城。
城门之下,尹故归横枪立马,静静仰头望着城墙之上两个宏伟的大字:长安。
几年军旅生涯给尹故归培养成的习惯,就是雷厉风行,她并没有在城门之下等待多久,在王大力通报过守城士兵之后,尹故归就带着一行人,轰轰烈烈向着将军府的方向疾驰而去。尹家虽说常年镇守边关,却也因为军功,在长安城内有自己的府邸,只不过,尹故归从小到大也就来过为数不多的几次,因此并不熟悉。
尹府坐落在长安南面的清河街上,清河街不是一条街,而是一块较为偏僻的城区,一弯大约一米多宽的溪流环绕着这块城区,溪边是经过春风裁剪出的垂柳,家家户户临水而居,青瓦白墙。此地虽然风景秀美,但是因为离城中心太远,并没有达官显贵愿意居住在这里,尹府就成了这里唯一一座比较大的府邸。
尹故归刚到府门前,留在京城看房子的李妈就迎上来跪倒:“小姐,您回来了!”李妈是从小就照看她的老妈妈之一,从父辈就开始侍奉尹家,对尹家忠心不二。在尹故归五岁那年,李妈就被尹府安排进京看房子,因此对尹故归的记忆,就停留在五岁以前,故而还称尹故归为小姐。
“李妈妈,快起来。”尹故归急忙下马搀扶起李妈,听到李妈的那声小姐,尹故归内心也是感慨良多,若不是父亲突然离世,她也许到现在,还是那个无忧无虑横行霸道的千金小姐,这些来年,世人都只视她为修罗一般的铁血将军,又有几个人还记得,她也曾经是个身着鹅黄轻衫,笑靥如花的明媚姑娘?
“小姐,这些年在北境,苦了你了。”李妈拉着尹故归早已磨出老茧的双手,心痛地道。
“李妈妈,我挺好的,一切都很顺利。倒是你,一个人留在京城,辛苦您了。”尹故归道。
“小姐,你......”李妈拉着尹故归的手,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李妈,我现在要去换衣服,进宫面圣,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吧。”尹故归边走边打断了李妈的话。时隔这么多年,李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关心她,这让尹故归感慨良多。但是不管怎样,进宫见皇帝才是她现在最重要的事。
半个时辰后,尹故归一袭白色战甲,牵着马站在了尹府的大门前。
“大力,你跟我进宫,其余人等,就在府中修整,待我回府再做商议!”尹故归道。
“末将领命!”一众将士的回答整齐划一。
“大力,我们走!”尹故归缰绳一挥,身下的白驹就向前驰骋而去,在清河街青石板铺的路上留下一串清脆的马蹄声。
尹故归策马前行,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长安城最为繁华的街道:芙蕖街。相传许多年前,芙蓉花神降临人间,与人间一个书生相恋,并结为连理,可这段恋情却不能为天地所容,芙蓉花神被抓回天上,永世不得与书生相见。书生思念妻子,故而在芙蕖街的洛神湖畔开了一家小客栈,在湖中种满芙蓉,希望天上的妻子可以看见。后来书生因为思念过度,身染顽疾,一口心血喷在湖畔的一朵白色莲花上,便离开人世了。书生的心头血,染就了世间从未出现过的一朵红莲。芙蓉神见到心上人离世,满怀悲伤,也随之离去。听闻那一天,洛神湖开满了红莲。虽然这只是个传说,也从未有人真正见过血红的莲花,但是洛神湖的莲花,仍然是长安城中开得最美的。芙蕖街上,秦楼楚馆,沿街摊贩,端的一番盛世美景,每年的花神街,长安城中的闺阁女子,都会来此地放灯祈福,祈求遇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而平日,这里的行人也是穿行如织,十分热闹,故而尹故归也不得不让马儿走得满了些。
尹故归经过洛神湖畔的断桥时,一个慵懒的声音叫住了她:“这位姑娘,你的玉佩掉了。”
尹故归勒住马,一回头,是一个一袭青衫的男子,手中拿着她剑上的玉佩,正一脸笑意的看着她。
多年后的尹故归回忆起那个盛夏的中午,洛神湖的水很清澈,清风拂过柳枝,在湖面上画出一个个圆圈,慢慢晕染开来,不知是那个客栈的红灯笼,高高的挂在朱红色的圆柱上,在微风中轻轻飘扬,而那个男子,他手摇折扇,白玉冠带,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慵懒的桃花眼里盛满了笑意,四散在芙蕖街的空气里。
而沐扶苏的记忆里,那个一身白色战甲的姑娘,黑发高高束起,她策马回身的那一刻,三千青丝在风中飞扬,夏日的阳光照在她的铠甲上,熠熠生辉。姑娘眉头微皱,在马蹄即将落地的那一瞬看向他。沐扶苏记得那天,芙蕖街的绿柳荷花瞬间失色,熙熙攘攘的行人似乎离得很远,夏日的蝉鸣在耳朵里淡去,世界只剩下他,和那个在阳光下仿佛不可一世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