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禾并不是第一次来到梨园,这是梨园关门后第一次来看,还是那个古朴的小门,两侧种着郁郁葱葱的常青藤,一块极其简单的牌匾挂在顶上,颇为大气的行书‘梨园’。
走进去是青石板铺成的小路,落入眼帘的先是个种满翠竹的庭院,再往里便是正堂了。
里面还是和以前演出时一个模样,只是桌椅都收了起来,空出的地方都留给梨园子弟日常演练用。
“师姐,不,班主。”
“班主好。”
“班主怎么今儿得空过来?述安师兄去送货了,有什么事吩咐我就好。”说话的人是桐仁宝手下排名第三的师弟念安。
“若班主叫的不习惯,且唤我师姐无妨。”三秋对着刚刚叫错还在自责的小师妹说道。
“你们也一样,区区称呼,不必太较真。”
“班主,这不合适,既然您现在掌管梨园,我们就应该称您为班主,不论遇到什么情况,该有的规矩我们不能少。”念安执着道。
“确实,不能因为你随性惯了就改了他们的规矩,都是胸怀大志之辈,别推脱了。”木禾劝说道。
“沈公子说的对,班主就不要在推脱了。”
“那便这样吧,你们一切照常,我就带沈公子来转转。”
戏台右侧一位略小于三秋的师妹视线一直没有从木禾身上挪开,知道木禾有所察觉向自己看去的时候才慌乱地转过脸去,一时间接下来的动作都忘了。
脸颊绯红,小女子神态显露无疑。
不过木禾并未注意,他的眼里除了身旁这与他并肩而立的女子再无其他,心怀月辉,这漫天星光与我何干。
“跟我来。”
三秋向后台走去,木禾紧跟着。
这是平时上场化妆换衣服的地方,各式各样的戏服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用的胭脂眉粉油彩等小物件都在桌案上排放好,似乎还可以看到师兄弟们换衣化妆激动地准备上台的场景。
“这里是我最喜欢来的地方,因为在这里我可以成为任何人,可以拥有经历他们所经历的一切的身份。”
“你为什么对戏曲如此钟爱?”
木禾也是被幼时登台的三秋吸引,现在时过境迁,他就当这是家业抛弃不得,可是现在这个节骨眼,三秋还是视若珍宝,他心里也没有个答案。
“就说你来听我的戏单纯的是为我捧场,为什么如此钟爱?”
“可能是我自小就不懂与人相处,冰块的性子也让爹娘着急了一番,不过是它让我可以品尝人世间的酸甜苦辣,他们的喜怒哀乐让我能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真实。”
“源于生活,演绎生活,木禾,这个世界在我看来就像是隔着一层纱,看不清,摸不透,所有人都是模糊的,都在纱的另一层挣扎,戏曲可以把他们的内心,无论是邪恶还是善良,都展现在我面前。”
“除了这个,大多数人都是心中有所念想,通过听曲儿来缝补这些念想,是好是坏都可以自己控制,顺从自我,是戏曲为这些可怜人唯一能做的。”
三秋坐在木椅上,拿起案上的眉粉,楞出了神。
木禾直至现在在明白眼前人的内心是一片荒芜的世界,冰封万里,寸草不生。就是有这样的人吧,看似与常人一同生活在五彩斑斓的世界中,但只有自己清楚,我是如何孤独前行,在一片白色中寻找火光的。
他拿过三秋手上的眉粉,用眉笔轻蘸,左手抬起三秋的下巴,右手细细的为三秋上眉。木禾的眼睛生的极为好看,黑即黑,白即白,至净至清,看了就挪不开眼了。
三秋没有躲闪,就这么呆呆地看着,也没问木禾到底会不会。
“怎么?担心?”声线微哑,像是有磁力吸引,木禾用手顺了顺三秋的眉毛,动作温柔有些勾人心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