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上来。”
史密斯律师打了个响指,随同的司机上前把一个老式牛皮箱轻轻拍在茶几上。从剥落的花纹,泛黄的锁扣,依稀残留着上世纪的韵味,可以看出这箱子的年纪绝不会小,得益于主人的珍爱,品相仍旧保存完好。
“这破箱子里面装着什么?”梁凉问,“钻石,大米?”
“梁先生是个聪明人,以你的天赋本可以在职业赛场有所作为,那么年轻就退役,现在沦落到卖饼度日,实在是令人唏嘘。”
“你个假洋鬼子,调查过我?”
史密斯露出笑容,张小暖俯身观察了好久,这时叫道:“梁凉,这箱子我见过,我家里也一个一模一样,是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他老人家临终前亲口和我说过,这箱子是他父亲亲手打造,这个世界上根本不会有第二只才对!”
“难为张小姐还记得,不错,这箱子与令祖就有莫大的关系。但是令祖说了谎,这箱子一共有两只。就像这锁口的铜板,乃是一方一圆。”
张小暖小手掩着口:“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自然是来看望张小姐的人。”司机转动手腕,白手套上缠着一个类似戒指的钢圈,打在墙壁上力气非常暴躁,整个地板都跟着抖动了下。他还记着李科的三拳之仇,对梁凉没有好脸色。
“不要粗鲁,向两位道歉。”
“是,史律师。”司机不情愿地低头。
史密斯律师缓缓,就要打开手提箱,又按了回去,沉沉嗓音:“请两位做好心理准备,接下来我要讲的这个故事,将无比残酷。特别是张小姐,我毫不怀疑,这个箱子将会夺走你这一辈子的幸福……”
“在此之前,我想多问一句,张小姐,你知道你有一个失散多年的二爷吗?”
“我爸说,我爷爷是光荣的独生子女。”
“这是个善意的谎言,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史密斯律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有一个少年独自离乡,前往异国闯荡,白手起家,一生投身实业,在瘫痪后仍努力打拼,终于建立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名下资产包括食品超市、电子加工厂、炼油厂、汽车股票、报社集团、炸鸡连锁店,他是华人的骄傲。可天意弄人,张二爷的公子一生未婚,又英年早逝,生前也没有留下遗嘱。张小姐,根据族谱,您就是二爷如今唯一的继承人。”
他接了个电话,面色沉重地打开带来的笔记本电脑,
画面一转,出现了一个高级病房,窗外飘着金黄的巨大叶片,吹得光滑的窗布簌簌作响,一个生命垂危的沧桑老人全身上下插满了管子,在病床上勉强维持着生命体征。甚至能听到点滴的细响声。
因为虚弱,老人的眼皮已经无法抬动,只有两根手指还在轻颤。但能感觉到,这个躯壳内强烈的求生欲望。
梁凉通过手指,感受到张小暖情绪的波动,这个老人,就是……
史密斯律师对着屏幕鞠躬,满面肃静:“张二爷,您找了半辈子的人,您大哥的孙女,我给您找到了。”
“是她,没错,就是她——”
经过心跳的确认,那具躯体里的声音像是这样呼唤着。那双眼睛微弱地抬动,张小暖想要说些什么,但就在下一个瞬间,监护仪上的电波永远失去了任何起伏,大洋彼岸的老人在生命最后一刻,安详地闭上了眼。
“先生!”史密斯律师露出悲痛,无法想象他跟随了画面中那位老者多少时光,这样的忠诚,他和身后的三人齐齐跪下:“张二爷!”
斯人已去,再不回,视频信号骤然中断,只留下一串串雪花。
二十分钟后,还沉浸在悲痛中的史密斯回过身来:“张小姐,现在您应该明白这箱子里装的是什么吧。”
梁凉拦在前面,他是认真的:“我心理承受能力强,我听。张小暖,你先回房间去。”
张小暖冥冥中明白了什么,镇定无比:“不,我想我需要这种残酷。人活着,不就是受虐吗?”
史密斯律师感动地流下了热泪。
来自对方的暗示,张小暖难以遏制心中的惊愕,这难道会是真的?电影里才有的事情突然砸到了他们头上!
梁凉想起刚刚看过的新闻:“有一个太国女孩,母亲是太国人,父亲来自美的,女孩相继失去父母,一直过着贫困潦倒的日子。长大成人后,有一天她突然收到一封来自美的的信,她的美的祖母在两年前去世,给她留下了10亿美刀……”
“这个故事我也听过。”张小暖揭竿而起,被梁凉一把拉倒了房间里。
“你你你你!”梁凉一顿噼里啪啦,打不下去手,“暖姐,你脑子丢了啊?别人这么一说你就信了,是诈骗团伙呢?”
张小暖委屈:“其实我之前也以为他是个骗子哇,就……一直知乎百度着骗他玩,谁成想他是个真的。”
“你真有个华侨二爷?发了大财,没有子嗣,几十个亿,这剧本!”梁凉自己说着说着就笑起来,“如果主角换了我还有点可能。这家伙绝对是个骗子,那视频也是早就录制好的。”
“我哪知道,这件事得回去问我爸,可这张二爷走了大半个世纪,这么多年都音讯全无,问了也是白问。”张小暖想了想,“不是啊,梁凉,有一说一,你说这史律师大老远骗我图什么呢?”
“你好像还真没有什么利用价值。”
“这不就结了。”
两人回到客厅,梁凉上前真诚友好地握手:“史律师,劳您大老远坐飞机回国,一直在美利坚当卧底,实在辛苦你了。”
张小暖一脚把他踢开:“凉凉梁,哼哼,你变脸可真快。”
“你继承了遗产,我也就放心了。”梁凉爬起来,真挚地说,“要不然,我还真没办法和半年前的那个我交待。”
“什么乱七八糟,你又嘀咕什么呢?”张小暖迷糊了。
“对不起,我失态了。”史密斯律师咳嗽了声,“张小姐,您别见怪,您不愿意来,那我只好亲自登门了。”
“主要是沟通失误,哈哈哈。”
“张小姐,您的二爷选中了你,您毫无疑问将继承他最宝贵的财产,只有您才有这个资格。请打开这个箱子吧。”
“现在吗?”
张小暖有种被幸福击中,被钱砸晕的奇妙快感:“梁凉,你个糊涂蛋,你给我等着,不就是几个破手机嘛,我明儿就买一车一个个砸烂你的狗头。”
“保命!”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大跳起来,就差喜极而泣。
他们发财了,再也不用去广场出摊!
啊,幸福美好的人生。
“这就是价值一亿美元的无价之宝,张二爷放在枕头下的心爱之物。”
当箱子打开的一瞬间,没有意外的金灿灿的宝气,有的只是一道朴实无华。
梁凉揉了揉眼睛,没有一捆捆的钱,也没有任何卡片票据,连空气都和暴富无缘。
“一本书?”张小暖呆住,伸手把仅有的东西拿在手中。
仔细翻了两页,用力打掉封面上厚厚的灰。
她抬头,史密斯一脸平淡,反倒有点儿迷惑,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居然连一声谢都没有。
“史密斯,你这是什么意思,张二爷的遗产呢,你拿这破烂来糊弄我们?”
梁凉冲上去,被司机几人一起拦下:“这件事和你这个外人无关。”
“史密斯,回答我!”
“看到张家的后人过得如此落魄,张二爷终于可以瞑目了。”史密斯律师的笑容渐渐邪恶,“如今这个时代,资本具有的力量超乎想象。这样强大的兵刃你们以为深思熟虑后的张先生,会交给一个心思简单的平庸之人?这对于继承人本身,还是社会都是一次毁灭打击,更何况张二爷和张大爷在半个世纪前就划清界限,再不往来。”
“那你今天出现的目的,就是为了恶心人?”
“这,恕鄙人就不能插手了,这是张二爷的安排。十日前,他的遗产全都捐了出去。”
史密斯律师严格遵守程序,宣布完这一切,就带着签有张小暖姓名的文件离开屋子。
临走跳楼前,那个司机恶狠狠地道:“小子,那个盲僧在哪里?”
“鲨鱼直播,刚好在回放,有耐心些,你会看见他的。快滚,混蛋东西。”
屋子里再次归于平静,只剩下梁凉他们两人,看着一地的碎玻璃,都觉得这一天有些梦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