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阳山外鸟语花香,山间的风似乎都暖和了起来,别于浮阳八山绝望之意,反而充满了朗朗生机。
回首再望,山下的掌门低眉垂目,眉宇间是洒脱是开怀,亦是希望,他在欣慰门人弟子的开悟,眼前已是大道通途。
贾纪灿收敛心神,他身侧站着一位道人,这道人同样的神情复杂。
道长来自九州大派,门下弟子无数,天才无数,像山神这样的角色,立派万年茅山也并不是没有遇到过,不过与望云宗不同,茅山从不曾像谁低头过。
眼前若有绊脚石,踢开便是,若有山川,断开便是,修行必须一往无前,方能看破重重叠嶂。
轻羽道长觉得,说不定许多年后,浮阳山将重为九州修行圣地,已经悔悟的望云宗说不定会成为其中翘楚,成为九州一方大派。
“孟公可是定下主意了?”道长看向贾纪灿问了出来,他知晓,此事之后,这位非池中物必然会有些其他的想法。
贾纪灿点了点头:“九州浩瀚,凡人无数,修行者同样繁多,所以我想这世间是否有许多地方,同浮阳山一样,存在着不平之事,有着欺压一方的山神恶霸。”
道长点点头,伸手从袖中掏出一块令牌。
这块令牌与阴司令牌不同,上头绘着的不是亡灵万象,反而云纹密布,闪着银辉,隐约间都可以看见层层宫殿藏于云纹之中。
令牌正面用神纹写着天字,反面倒是凡间的文字,是个官字。
“此为天官令,即授予天,当行天之事。”道长将令牌递了出去,“这块令牌乃是当年我出山游历时所得,天宫承认的令牌。有了它你便算是在天上挂职了。”
“若有什么难事,可将令牌贴于脑海,到时请神相助会方便不少。”
贾纪灿没有推脱,接过令牌,天官的身份恰恰是他现在最需要的。
轻羽道长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道:“孟公,你之气运常人难敌,乃我生平仅见身居天地二职的修士。”他顿了顿,斟酌了片刻继续道:“天书法与世间普通的修行法不同,乃是上天特意传下人间的,这也意味着修行天书法的人身负重要职责。”
贾纪灿懂了,轻羽道长言下之意便是,天地二职可能会方便他履行他的职责。
轻羽道长仍旧有些不放心的叮嘱了几句:“于上天而言,天下的生灵,莫管是修士还是凡人,人族也好精怪动物也好,他们都是一样的,所以,这若真是你的职责的话,你必须不偏不失,一视同仁。”
贾纪灿点点头,知晓道长说的都是对的,这些话对他来说都是很有用的。
“我观当日你在城隍庙旁开的茶馆就很不错,来往众生,若有缘法,若有苦难便能看见茶馆。”
贾纪灿笑了笑:“前任大人想来便是这个想法,望乡台旁人间茶馆,鬼可以来,人也可以来。”
日上树头,道长衣袖鼓动,深深看了眼贾纪灿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人各有志,修行界同样也是如此,并不仅仅是打坐参悟才算是修行,用脚丈量人间同样是修行。
当日的约定不管是贾纪灿还是道长,都牢记于心,话不多说,时候到了,贾纪灿自然会出现在茅山脚下,于茅山道人一同前去。
夕阳西下,虫鸟变了声调,喊着归去,天上的云彩染上了一层金黄,明日将是个晴天。
山间的路不太好走,道长走了之后,贾纪灿难免觉得有些寂寥了起来,幸好的是,不远处有一座不甚繁华的小城。
路上湿滑,官道上坑坑洼洼,雨水聚集形成大大小小的水塘,显然此处刚下雨不久。贾纪灿甚至觉得空气中略显湿润。
与城门口的守卫寒暄了片刻,贾纪灿打听清楚了客栈的方位,进了城后便直奔目的地去了。
宝刹县与死气成成的浮阳山下城不同,即便靠近夜晚,也显得十分有活力,主干道上的店家卖力叫喊着,城中百姓的屋中升起袅袅炊烟。
这种恬静的生活气息感染了贾纪灿,他觉得过去数日风餐露宿后略显沧桑的心都得到了治愈。
就是不知道村子里的亲人如何了。
“听说了么?”客栈小二忙里偷闲,站在贾纪灿不远处说着他从其他食客那听到的八卦:“城西头的官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改了道!”
“改了道?”与贾纪灿拼桌的食客略有些好奇的接了话,“这官道不是官府定的么,如何会改道?可是有什么大人物要来巡视了?”
小二摆了摆手,神神秘秘的:“非也,非也,客官,我说的改道可不是官府弄的改道,而是那条路自己变了。”
“自己变了?这怎么可能?”食客摇了摇头,一副莫要扯谎的样子,“这路是死物,怎么会像人一样自己动呢?”
“你还别不信,”贾纪灿对桌的食客听到了他们的对话后,插了一嘴:“某家便是从西边来的,若不是平日里走多了,我说不定还会走错了路呢。”
“真有此事?”
“某家骗你作甚。这件事不光是我,如今这城里头家住在西边的谁不知道?”
“可是这路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变了道了?”食客这般想着,一股寒意自尾脊升起,浑身起遍了鸡皮疙瘩。
“可别是什么狐妖什么僵尸妖怪搞的吧!”
小二哥原本还不觉的怕的,被他这么一说心里头也毛了起来,“不行不行,等会儿我得跟当家的说说,看看他肯不肯早些时间关门。”
“不错,那西边的山一向是进不去的,这次官道突然改了道,可不是里头的要出来了么。”这位蓝衫男子放下筷子,指了指城西头,“看来这几日咱们晚上都得仔细了,能不出去就不出去了。”
他这一番话深得众人认可,只要是宝刹县的人都知道,很久以前山西头时可以去的,所以即使蓝衫男子没有明说,他们也纷纷表示回家之后会嘱咐嘱咐自家婆娘家人,小心了外头。
这一番对话下来,贾纪灿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说的是西方浮阳山。
小二哥见众人聊得火热,唯独贾纪灿不曾参与进去,便问了他句。
贾纪灿笑了起来,他放下手里头的碗筷道:“你们若说的是西边的浮阳山,那真是赶巧了,我便是从那里过来的。”
霎时间,在场讨论的几个汉子都静了下来,面上略显尬尴。
他们倒是没有想到,背后论人是非论到正主面前了。
贾纪灿摇了摇头不甚在意的说:“你们说的官道改道,这件事情的原有我或许知道。”
蓝衫男子片刻尴尬后到底没忍住心里的好奇心,问道:“还请兄台告知。”
贾纪灿环顾众人:“我并不是浮阳山人,只是途径那处,浮阳山里头也没有什么僵尸怪兽,不过山间的妖精可能是有的,至于是不是狐妖那我就不知道了。”
众人闻言全都笑了起来,几人之间的气氛缓和了下来,周围的食客们听到贾纪灿说着他的见闻,都围了过来,准备听个乐趣。
谁让他们晚上忒过于无聊了呢,有个故事听听是很能打发时间的。
“那浮阳山里头啊,有一位山神,这位山神从很久以前就在了。。。。。。”贾纪灿将他这几日的经历缓缓道来,向众人叙说着浮阳山里头的故事。
虽不惊心动魄,却有些可歌可泣。
当听到山神要杀他炼宝时,食客们纷纷倒吸口气,面上十分紧张,当听到他打死山神之后,又纷纷松了口气,有几人甚至互相道喜,仿佛对方才是打死山神的那个人。
在听到望云宗的长老嚣张跋扈时,众人恨不得上去乱拳打死,却又在听到掌门自愿下山赎罪时,纷纷叹气,感慨着仙人们也不容易。
“原来兄台有这般离奇的经历,光凭这点,就足以甩天下士子千百倍了。”
贾纪灿摆了摆手,有些意味深长的看着蓝衫男子:“天下奇人轶事不知多少,出名的事情也有很多,远的不说,近的我便知道,宝刹县东南方有一国,唤作玄驹国。”
“玄驹国?贾公可是记错了,某家在宝刹县住了几十年了都不曾听说过呀。”食客中有人接话,不仅仅是他,其他人都十分奇怪,宝刹县附近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国家了。
“我只知此地乃是大姚国下,东乃是大王国,南是后陈国,这东南方,怎么会有什么国家呢?”
贾纪灿笑了起来,盯着坐在他身前的蓝衫男子:“你们说的那都是人间的国度,我讲的可不是。”
众人闻言心里不管信不信,脸上倒是都表现出原来如此的样子。
而贾纪灿重点关注的蓝衫男子面上不经意的闪过一丝喜意,心中升腾起无限希望,开始装作不经意的套贾纪灿的话。
“那玄驹国只二丈见方,不在地上,不在天上,反而在地下。”贾纪灿用手沾了沾水,在桌子上画了几画,“你们若是想去的话,我倒是有法子可以让你们去那玩上一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