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很无常的,夏彩夕深刻地明白这个道理。比如她前一秒还在活蹦乱跳地往球场走,下一秒就飞来横祸瘫倒在地了。
幸亏学弟们已经散去,不然一定很丢脸。
嘴巴火辣辣作痛,彩夕试着摸了摸,糟糕……好像肿起来了。
毕竟是王俊波的无心之举,她不想小题大做,可是眼泪哗啦哗啦往外涌,完全克制不住。
“好啦……不哭不哭……”伴随着一声温柔的安慰,彩夕感觉自己上身一倾,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莫泽阳蹲在她面前,一边拍着她的头,一边柔声说着:“痛痛快飞走吧,飞走吧~”
“……我才没有哭呢。”她哽咽道。但眼泪似乎流的更猛了。
“是吗?”莫泽阳的声音带着宠溺的笑意,“那你抬起头给我看看,砸哪儿了?”
“不要……”
“看看嘛~”
“说了不要……”
“看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不要……哎呀你放手!”
两个从球场外围路过的男生听见这奇奇怪怪的对话,脑袋里忽然涌现出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一番眼神交流后,两人默契地挪动脚步,越过灌木丛,向铁丝网后的球场看去。结果才刚探出头,就对上一双杀意凌然的眼睛。
两人立马出了一身冷汗,急忙甩下一句“打扰了……”后光速撤退。
彩夕也趁机从莫泽阳怀里挣脱,先奔到场边拿了书包,然后捂着嘴巴往外跑。
莫泽阳慢悠悠起身,直到彩夕跑出了十几米才迈开腿。几秒后,这只不听话的小兔子已经被他箍进怀里了。
彩夕气呼呼地挣扎:“你快放开我,万一被大家看见就完了!”
“不给我看我是不会放开你的。”莫泽阳一手抓着彩夕的手腕,一手揽着她的腰,贴得比狗皮膏药还紧。
彩夕涨红了脸:“我现在的样子肯定很丑,不能给你看的。”
“那有什么关系,重点不应该是赶紧让我看看要不要紧吗?”
莫泽阳开始用蛮力了,彩夕知道他性格比较倔,生怕他把自己衣服给拔了,急忙妥协:“好好好,给你看就是了……”
她说着,顶着红肿的嘴巴,极不情愿地调转了头。
“噗——”
对面一声浅笑。
彩夕万般窘迫:“你看吧!我就说很丑……”
“不是啦……”莫泽阳急忙找补,双手捧住彩夕的小脑袋,怜惜地说,“我是觉得还好不要紧,刚好可是吓到我了。”
“是么……”彩夕嘟囔,两团腮肉在莫泽阳手里鼓得像只小仓鼠。
“对呀……哪里会丑,你看这不是和平常一样吗?香肠嘴不是也很可爱嘛!”
什么?香肠嘴?!彩夕两眼一瞪,从莫泽阳手里钻了出来。
“都怪你!干嘛突然跑去找俊波同学打球!”
彩夕的香肠嘴嘴一张一合,莫泽阳看得直乐,漫不经心地回答:“那是因为我和他有点男人的事要处理。”
“明天一定会更肿的……呜呜呜怎么办,感觉好丑好丢脸,还怎么上学呀……”彩夕说着说着,眼泪珠子又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
莫泽阳更乐了:“确实有这个可能。”
“你还说!”
“我明天就去找王俊波那家伙算账。”
“明明就是怪你……”
彩夕说一句,吸溜一下鼻子,搞得莫泽阳心里直痒痒。
不知道亲一口是不是就不痛了?
咳咳……冷静,这可是学校。
“没关系,再丑我也喜欢。”他挠挠头,小声嘀咕。
彩夕听见了,心情登时像坐了火箭一样,蹭蹭往天上窜。冷静夏彩夕!别这么没出息!
“呜呜呜……”她还是低着头,用手掩着脸假装哭着,虽然早就笑开花了……
教学楼附近的长廊下,老宋正在给李瑶瑶讲题,讲到郑愁予《错误》里“我打江南走过,那等在季节里的容颜如莲花的开落”一句时,一个黑影咻一下闪了过去,李瑶瑶的裙子都被掀飞了。
老宋愣了愣,疑惑地问:“刚刚过去的是什么东西?”
李瑶瑶觑着眼睛,望向那个直奔操场的影子:“那不是王俊波吗?”
王俊波拿着从从秦老师那里借来的医药箱,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人才到操场,就累得坐在了地上:“久、久等了……”
说话间,抬头一看,操场上哪里还有彩夕的同学的影子?别说彩夕,连鸟雀都散的干干净净。
很明显,又被耍了……
“莫、泽、阳!你这个骗子!”
操场上传出了几声凄厉的嘶吼,而不远处,老宋依然在诲人不倦地给李瑶瑶讲解着:“来我们看下一句,我达达的马蹄是美丽的错误,我不是归人,是个过客……”
太阳快落山了,几朵云悠悠地从校园上空飘了过去。
“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水池边,彩夕抚摸着自己被砸肿的嘴,疑惑地问身边的莫泽阳。
莫泽阳掬起一捧水,凑到彩夕脸下:“来,把头低下,让嘴巴泡一下冷水。”
“有什么用?”
“可以消肿的。”
“真的?”
“真的。”
莫泽阳目光炯炯,信誓旦旦。
彩夕努着嘴巴,半信半疑。
眼看水从指缝里漏光,莫泽阳又从水龙头下接了一些:“快,多浪费水啊。”
“好吧……”彩夕听话地把头一低,埋进了莫泽阳的手心。
嗯……冰冰的,好像是有点舒服……
等等!
她猛地抬起头:“这姿势也太傻了吧!我自己去水龙下面洗洗不就好了?”
“喔……”莫泽阳好像早就知道这个办法,悻悻地用手心里剩下的水洗了把脸。
“你回家后,再用热毛巾敷一下,明天就应该不会特别肿了。”他补充道。
彩夕没想到他会懂这个,果然聪明人就是不一样。
“感觉你知道的挺多的。”
莫泽阳挑挑眉:“这是常识吧……”
OK当我没问……彩夕继续埋头,在掬着水的手心里吹起泡泡。
咕噜噜……咕噜噜……声音好好听。
莫泽阳笑了笑,看这个女孩竟然看得有些痴迷。
“呼……”几分钟后,彩夕从水龙头下起来,果然感觉嘴巴没刚才那么痛了。
“我们走吧。”她笑嘻嘻地扛起书包,一张小嘴因为发肿反而更加饱满光滑,加上刚用冰水打湿过,一副秀色可餐的样子。
莫泽阳突然凑了过来,指着她的嘴,小声问:“要不要舔一下。”
舔?
彩夕一愣,一些奇奇怪怪的画面不可控制地在脑海里舒展开来。
“你你你说些什么呢?”她谨慎地捂住自己的嘴,脸比碳烤的番薯还要红。
“我说你可以稍微舔一下肿起来的地方,毕竟人的唾液对伤口还是有点效果的。”
原来是这样……
彩夕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失望,别过脸,小声回了一句:“知道了。”
莫泽阳早就看出她的心思,于是更加凑近一点,在她耳边揶揄道:“要不然,我来帮你舔?”
“谁谁谁要你亲了!走走走开!”彩夕举起书包,朝这个不正经的家伙身上捶了一下,然后便羞耻地往校门跑去。
莫泽阳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笑声阵阵。
放学耽误了太长时间,彩夕和莫泽阳走出校门的时候,校门口的商贩们已经出摊了——这也就意味着高三快放学了。
高三的晚自习比较长,原先持续到晚上十点,后来学校搞改革,改成了九点四十。二十分钟的时间,在彩夕看来没什么,但在高三的学长学姐们却已经非常知足了。
烤肠、包子、豆腐脑……校门口香气扑鼻。
走到半路,莫泽阳突然让彩夕等一下,然后跑去李微妈妈的摊子买了俩肉卷饼回来。
“给。”他递给彩夕。
刚出锅的卷饼,热气腾腾。彩夕犹豫:“嘴巴还有点痛,感觉不太想吃呢。”
“笨蛋。”莫泽阳隔着牛皮袋子,将卷饼放到彩夕肿起来的嘴边,“主要是这个作用。”
“哦哦,原来是这样。”彩夕恍然大悟,听话自己拿起卷饼,热乎乎的确实很舒服。
“走吧,我送你回去。”莫泽阳自然而然地揽了她的肩,往地铁站去。
“不用了,今天太晚了,你送我一趟,再回家可就十点多了。”
“那有什么关系,总比让你一个人走夜路放心的多。”
地铁站到小区确实有一点夜路要走,但不是很长。
不过彩夕没反驳。
她回头看了看陆陆续续走出校门的学长学姐,看着他们行色匆匆,看他们脸上挂满了学习的疲惫和对未来的担忧,心里突然有点伤心。
这样的时光,她还可以享受多久呢?
“想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地铁站。莫泽阳轻轻敲了敲彩夕的头。
“没什么……”彩夕强颜欢笑,“卷饼还真有用,嘴巴好像真的没那么肿了。”
“是吧。”莫泽阳从书包里掏出另一袋肉卷饼递给彩夕,然后从她手里把凉了的换了过来,“虽然放书包里保温,但还是有一点凉了,赶紧吃吧。”
彩夕愣了一下,再抬头时,莫泽阳已经开始吃自己用来敷嘴那张凉饼了。
“等一下,那个……”
“没事不凉。”
“不是啦……那个是……碰过我嘴巴的……”彩夕害羞地递出手里的热卷饼,“你还是吃这个吧,反正我也不想吃。”
莫泽阳没接:“不要在意这些细节,赶紧吃,吃完上地铁了。”
彩夕犹豫一会儿,张嘴咬了下去。
奇怪,吃的时候明明不是特别热乎,吃下去已经浑身却都暖洋洋的。
当晚回家后,彩夕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但又想不起来。直到第二天,才记起莫泽阳忘了帮智宇取消篮球赛报名。
再后来的事情彩夕没关注,只是从姚琳那里听说,当天智宇的球技被学弟们轮番吊打,粉丝掉了不少,然后就像莫泽阳预料的那样,被老宋和张老师从篮球队里踢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