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一的课程并不难学,但彩夕还是倍感压力。
一名已经从A高毕业的学姐曾经告诉彩夕,A高里都是各个学校来的尖子生,理解能力很强,老师越往后面讲课越快。所以大部分学生都会在入学前参加各类辅导班。彩夕也跑去参加了文综辅导班。
她学文科的想法完全是为了讨好李女士。在备战中考的那段日子里,李女士就明里暗里地表示过,希望彩夕能够学文,将来像自己一样当一个文秘。对于彩夕来说,对文理虽然没有明显的喜好,但文科学起来会稍微吃力一些。
说来也奇怪,她碳元素表背起来毫不费力,可一到洋流循环,脑子就像秀逗了一样。彩夕猜测,这个基因是随了英年早逝的爸爸。
李女士虽然从来不说关于爸爸的事情,但彩夕可以从爸爸仅有的几样遗物中,推断出爸爸的工作——一名机械工程师。
好在,数学和英语可以给彩夕注入一点强心剂。
有一次英语老师点名彩夕读课文。李女士平时很喜欢看英剧,英语不错,耳濡目染,彩夕也可以说一口标准的英式英语。彩夕可以清楚地听到周围传来的阵阵惊叹声。英语老师也像捡到宝了似的,之后便常常点名由彩夕来诵读。
但也就是从那以后,李微不怎么来找她说话了。
李微的英语发音带着浓浓的口音,好几次引起哄堂大笑,虽然被英语老师及时喝止,可显然还是在她心里留下了阴影。彩夕时常可以在没有人的角落看到李微在疯狂地练习。英语老师曾私下要彩夕多多帮助李微,但李微的态度很奇妙,一面在老师面前表现的十分谦虚,一面却又和彩夕较着劲儿,不肯接受帮助。
初中的时候,为了应付体考学校会特意加大对学生的体能训练,但高中以后体育这门课却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虽然写在了课程表上,但形同虚设,每次都会被调为其他课程。据老宋辩解,这是由于体育张老师照顾老婆坐月子去了。
于是大家每天都在打听,张老师的老婆什么时候能坐完月子。
好在,两周的后一天,有人在校门口见到了一个长得像张老师,但比照片上慈祥很多的男人——张老师终于带着初为人父的喜悦回来了。在万众期待中,高一五班的学生迎来了开学以来的第一节体育课。
张老师显然还沉浸在喜悦之中不能自拔,首先向大家传达的不是这堂课的学习目标,而是孩子每天应该喝几次奶。学生们一脸懵逼地站在操场上,听一个大男人滔滔不绝地讲述了十五分钟的育儿经验。直到体育课代表故意将领来的一筐排球推倒,他才从小天使的世界缓过神来。
大家纷纷在心里为体育课代表点赞。
在做了热身操,传授了排球的几个要领后,张老师将男女生分了场地各自练习,然后就跑到一边打电话去了。
运动神经不发达的夏彩夕连基础的原地抛球都学不会,有点生自己的闷气。
“小心!”
一声大喊,夏彩夕还没听得清别人在说什么,脑袋就嗡的一下停转了几秒,倒在了地上。手里的球咕噜噜不知道滚到了什么地方。
李微快步走过来,先捡起球,然后用很平静的语调说:“不是说了小心吗?你没事吧?”
彩夕的头嗡嗡作痛,但面对这种问话,她向来只会回答一句:“没事……”
她试图从地上往起爬,而面前的李微似乎毫无想要帮扶的意思。
彩夕突然感觉两只有力的手架住了自己的手臂,然后向拎小鸡一样把自己拎了起来。
“莫泽阳?”李微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但很快变成了另一种玩味的神色,“你好像很关注夏彩夕的一举一动?”
“嗯。”莫泽阳淡淡地回了一声,简短的词里听不出喜怒。
李微没想到莫泽阳会这么干脆承认,反而失了方寸:“不要脸。”说罢就抱着球走了。
“受伤没有?” 莫泽阳收回冷漠的目光,看向彩夕的时候变得十分温柔。
“没有,没事……”彩夕急忙摇手。
“你确定?”
“确定。”
“她有没有给你道歉?”莫泽阳问。
“算了,也不是故意的……”
“我去找她。”
“诶?不要!”彩夕见莫泽阳一副生气的样子,急忙拖住他的衣角。
莫泽阳在彩夕腿旁蹲下来,像老父亲一样,伸手给彩夕拍了拍裤子上的尘土,吓得彩夕想要后退。但右脚向后跨了一步,一阵钻心的疼痛就蔓延至了全身。
“怎么了?”莫泽阳问。
“没事没事,你赶紧去玩吧!”彩夕强忍着疼痛,迫不及待地想把他支走,生怕一不小心就再被他抱起来,毕竟这家伙很喜欢动手动脚。
“那我去了,有事叫我。”
“知道了。”
眼看着莫泽阳离开,彩夕才一瘸一拐地往教学楼走去。
本以为休息一下脚就会好,彩夕连医务室都没去,但她发现自己天真了。
扭伤的部分已经重了一个大包,灼痛感越来越强,稍微一动弹,就感觉筋都要断了。她不确定李微是不是故意的,但那种发狠的眼神现在想起来都浑身发冷。
她强撑着把后面几节课听完,连厕所都没有去,终于等到了放学的铃声。
孙智宇兴奋地喊莫泽阳回家,莫泽阳收拾好书包,看了夏彩夕一眼:“你还不走?”
“我、我等一下。”彩夕把收拾好的书包往怀里收了收。
“等什么?”
“就等一下嘛。”彩夕心虚地用右手扶住额头,挡住莫泽阳探究的视线。
“你脸色很难看。”莫泽阳关心地说道。
这时发现泽阳没有跟上来的智宇也返回到教室门前,敲了敲门:“快走啦泽阳!球赛九点就开播了!”
“我没事啦,你快走快走。”彩夕趁机催促道。
“好吧。”莫泽阳撇撇嘴,“那明天见了。”
“明天见。”
看着莫泽阳走出教室,彩夕松了口气。但是接下来怎么回家呢?让李女士来接吗?……
她花了好半天的力气才站起来,一手扶着墙,慢慢往前挪,左脚每一次落地,痛感都异常强烈。平时几步就能走到的门口,此时却感觉相隔遥遥。
强撑着走了几步后,脚腕的刺痛骤然加剧,一个不稳向前摔去。意外的是没有摔到地上,而是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夏彩夕缓缓抬头,正对上莫泽阳的双眼。那眼神毫不掩饰地在说,怎么样,还不是需要我帮忙?
脚腕的痛感已经让彩夕顾不上自尊心,眼泪哗一下就从眼眶出来了。
“我没走让你这么感动?”
才不是!眼泪是痛出来的!彩夕没工夫跟他打文字游击,蹲下来抚摸着伤处。
莫泽阳摸了摸彩夕的头,一把将她的书包抢了过来。
“你做什么?”
“送你回家啊。”
“不、不用……”
“都这样了还逞强?”
莫泽阳想要抱彩夕,被彩夕给警惕地躲开了。
“你确定不用我抱着?”一丝坏笑从莫泽阳嘴角溢了出来。
“不用。”夏彩夕斩钉截铁。这儿距离老宋的办公室才多远,万一被看见,加上之前的种种,一定会被误会,那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那胳膊给你拉着。”
“也不用……我就这样就行。”夏彩夕抓着一点莫泽阳的裤子,避免和他产生直接的肌肤接触。
“好吧,随你。”莫泽阳耸耸肩,缓缓往前走。
彩夕小心翼翼地跟着,每走一步,脚腕都扎心一样。
走了不久,莫泽阳突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用一贯不痛不痒的语气说:“我裤子要被你拉掉了。”
彩夕这才意识过来,自己刚刚拉得太用力。
莫泽阳提了提裤子,将彩夕的手搭在自己手臂上,带着她走到了楼梯口。
“来吧。”莫泽阳走下两级台阶,然后背对着彩夕蹲了下来,“我背你下去。”
见彩夕犹豫,他无奈地补充道:“过了楼梯就放你下来,没人看见的。”
彩夕不死心地试探了一下自己下楼,钻心的痛楚让她马上放弃了。
“行……那就只到楼下。”
“嗯。”
彩夕爬上莫泽阳的背,莫泽阳起身,稳稳将她背了起来。
“很轻嘛。”他认真说道,“以后遇到这种事,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
莫泽阳是个什么样的人,夏彩夕到现在也琢磨不明白。大家都说他对人很冷淡,但他偏偏又对自己很热情,有时候甚至可以说是热情地过分,越过了普通男女高中生该有的界限。
“你当时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夏彩夕悠悠问。
“哪句?”
“刚开学的时候……你说,你有点……”彩夕说到一半,才感觉这句话异常羞耻。
“我有点在意你?”莫泽阳很顺利地补充了出来,他也记得。
“对,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想多看你两眼。可能这就是缘分吧。”
他到底有没有常识,这是变相表白吧??彩夕的脸红得跟蟠桃儿似的。幸亏现在莫泽阳看不到她的脸,不然一定会笑话。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没有。”彩夕斩钉截铁道。要是以前就见过这个色狼,一定会留下很深的印象的。
不知不觉,莫泽阳已经背着彩夕走出了教学楼。
夏彩夕也才意识过来:“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你走的太慢了,就这样挺好。”
这个家伙,又擅作主张!
“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呢,快让我下来。”夏彩夕扑腾着两只脚。
“怕被人看的话,你就闭上眼睛。”莫泽阳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
微热的温度透过他的校服,一直传递到彩夕的身体里。因为刚刚的挣扎,彩夕的身体有点往下滑,莫泽阳把彩夕往上颠了一下。
彩夕没反应过来,上身整个扑在莫泽阳的背上。
“好软。”
彩夕看了眼自己的胸,果然,一个不小心就又被吃豆腐了。
彩夕使出杀手锏,狠狠揪住莫泽阳的两撮儿头发,威胁道:“你不放我下来我就把你头发揪下来哦!”
莫泽阳虽然没有将这奶凶的威胁放在心上,但还是把夏彩夕放下来了。
虽然他色里色气的,但是人很善良,彩夕发现自己今天算是彻底被感动了。
“谢谢。”
“什么?”
“我说……今天真的非常谢谢你……以前的事情,我们一笔勾销吧!”
莫泽阳看着彩夕通红的脸,忍俊不禁。
“好,那以后请多多关照了,同桌。”
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从两人眼前飞驰而过,差点擦到彩夕的胳膊,莫泽阳一把将她抓到自己怀里。
“喂!没长眼啊!”莫泽阳冲着车大喊,“撞到了人了怎么办?”
半响后,轿车又掉转头回来了,并且停在了莫泽阳和夏彩夕身边。
车窗缓缓摇了下来,正当彩夕担心司机是不是想找莫泽阳麻烦时,李女士出现在了眼前。
彩夕吃惊地张大嘴巴:“妈??”
李女士穿了一身鲜艳的绿色,像一只巨型马卡龙。
她笑呵呵地对着彩夕说:“诶呀不好意思,刚刚开过头了……这是你同学吗?这才开学几天就交到朋友,真好。”
夏彩夕不禁翻了李女士一个白眼。一,开学已经两周了,二,旁边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大色狼。
“伯母好。”莫泽阳发现时夏彩夕的妈妈,立马换了一副好孩子的嘴脸。
“那孩子长得可真帅气,叫什么名字啊?”
回家的路上,李女士好奇地问彩夕。
“莫泽阳。”
轰——一声巨响,车子骤然停下了。要不是系着安全带,彩夕一定会撞到车窗上去,膀胱里憋着的尿也差点被颠出来。
“你说他叫什么?”
哔哔哔——由于李女士突然的刹车,后面一群司机都被堵在了半路上。
“莫泽阳啊。”彩夕疑惑地重复道。
不知道是不是车流的关系,李女士的眼神里覆上了一层五彩斑斓的光影,彩夕无法判断,那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