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凡德垂眸，开口想要辩驳什么，可想到身边的女人绝对不是一两句话就能够轻信的，她比谁都要清醒……
“你要知道，即便不涉足莫哥人的任何事情，这个族群注定要走向灭亡，莫哥人男性比例紧占人数的百分之十基因上的缺陷，就算没有任何天灾人祸最后的结局只有一种……”
“这是莫哥人基因中最大的缺陷，既然如此，实行种族合并，用熙合人的基因弥补莫哥人基因上的缺陷，实现基因优化，这对于莫哥人来说难道不是最好的延续办法吗？”
俚素没有反驳：“实行种族合并也许真的能够改变莫哥人的未来……”
诺凡德松了口气，伸手想要握住俚素的手，却听到她的声音又接着传来。
“所以，屠杀所有莫哥男性也是这场基因合并计划中的一部分吗？把有利因素占为己有，把不利因素彻底铲除，你们口中的基因合并，就是以另一方彻底灭绝的方式进行的吗？”
俚素清楚的是，这场公平的联合背后，是一场美丽的骗局，或者称不上是骗局，只是单方面的盈利而已。
诺凡德一怔，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久久没有动作。
俚素将他的神情尽收眼底，眼中的光芒顿时沉了大半，她现在多希望看到诺凡德大怒的样子，看到他反驳自己，告诉自己这种事情绝对没有发生，这样她就能顺理成章地欺骗自己这一切诺凡德都不知道，他并没有参与这场屠杀，他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但是，他只是沉默，甚至不敢直视自己……
此时俚素又有些想笑，自己怎么这么蠢，一国元帅堂堂大贵族统领万军，怎么可能连这么大的事情都不知道，还满心期待地猜测着他与那些人是不一样的？
“你在哪听到的……”
俚素不再看向诺凡德，面向着窗外皎洁的月光，缓缓闭上了眼睛：“这不需要别人来告诉我，因为我已经亲身经历过了。”
此时的俚素再不打算对诺凡德有任何的隐瞒，她已经站在了这里，在人生的转折点已经选择了他，他与那些人不同也好，相同也罢……
“莫哥人虽然人数不多，但也称为一国，我的母亲是一国之最，正是因为职责重大的原因，她的性格远比普通女人强。十岁那年，熙合联邦的士兵入侵国土，所到之处女人被带走男人被灭口，几乎一个不留，城内所有的东西都被席卷得一干二净。”
“大火绵延着烧了三天，从金碧堂皇变成颓垣断壁，几千年的文化毁起来，也只不过耗时三天而已。我至今还记忆犹新，那一日，母亲将我与阿锦两人反锁在城中最高处的占星台上，大火蔓延了整栋建筑，我们哭喊着想要逃离，面前的是我们平日里最敬仰的母亲，却是她亲手将我们送上绝路。”
“她说‘比起在熙合人虚伪贪婪的怀抱中温柔地死去，我更希望你们葬身在这真实壮烈的火海中。’
‘你们本可以活着，但身为我的子嗣，我不会容许你们身上有任何污点！对不起，请原谅我。’”
“后来，我们便看着母亲从占星台上一跃而下，被熊熊火焰吞没。”俚素自嘲道：“只是非常幸运地，我们被救下了，又或者说是非常不幸地。”
“再接着，我们被带到了白金宫。”说到这，俚素还是控制不住地停顿，话语如鲠在喉，只不过这次她没有犹豫多久就说了出来：“也是在这里，我遇到了霍格。”
她没有去看诺凡德现在的神情，不用想也会是很惊讶吧。
“很惊讶吧，我其实在认识你之前就认识他了，我习惯坐在窗边发呆，却在一次不留神之际回头，正好看到他就在我的身后看着我，看到他华丽的服饰，我慌乱地跑开了，却没想到在即日的早晨，我就被送到了他的宫殿中……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了解一个男人……那段时间，就像身处炼狱……”
俚素语气中出现了显有的不平静，不自觉握紧双拳，果然，无论时隔多久，她根本无法从那段阴影中走出。
不用她明说，诺凡德怎么能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四周温度顿时下降，琥珀色的眼瞳冷得骇然。
要说他一直不知情那是不可能的，在将俚素接回去之前肯定会先打探她的消息，赫尔梓也明确提醒过他，俚素也在与赫尔梓的谈话中承认性侵的事实。
他打探过那人的下落，寥寥无几的线索都指向了那个最不敢置信的名字，即便是心里早有准备，在听到她亲口承认后，情绪依旧无法抑制地起伏。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无法接受……这么肮脏的我，又自私地放走了囚犯，害得你沦落至此……”
诺凡德沉默。
俚素心中冰凉一片，果然，向他坦白一切就是一件极其愚蠢的行为，不过也是，换做是谁也无法接受这种事实，更何况是自尊心极强的大贵族。
“我先走了……”
她没有去看诺凡德，转身准备离开。
本以为心底不会痛的，可是俚素才发现她高估了自己。
刚转身，腰间忽然多出一双手，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被人一把抱住，后背撞到了结实的胸膛。
错愕之际，就听到耳边传来低沉的声音：“对不起，吓到你了。”
俚素愣愣地开口道：“什么？”
“白金宫里的事情吓到你了，他们居然敢陷害我的夫人，好大的胆子。”诺凡德将她搂地更紧：“对不起，是我看管不利，让他们伤了你，回去后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这些事你应该早点跟我说的。”
俚素眼眶一酸：“你不介意我……”
“为什么要介意，明明发生了这种事最需要安慰的不应该是你么？”
诺凡德将下颚抵在她的脖颈处，将俚素瘦小的身躯裹在里面，声音沉沉的，却意外的好听：“阿素，在你眼中，我很讨厌么？”
俚素摇头。
“莫哥人被屠杀的事情……我很抱歉，这也不是我希望看到的，但是我上任之际这条指令早已下达了十几年，我也曾劝说过赫尔梓，可是他在这件事上面态度坚决，我只能执行……”
“私自放走你的妹妹，我不怪你，但不允许有下一次了，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先和我商量。”
“执行上级的命令，是我身份使然，顾无法反抗，但除命令之外的一切选择，我会尽力听取你的意见，这是一名丈夫对妻子的承诺。”
“所以……不要离开我，好吗……”
俚素眼眶一酸，诺凡德话语中那半是恳求的语气，直击她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她没想到诺凡德心底的想法居然是这样的……
诺凡德……
俚素忽然在他怀里转身，紧紧地抱住了他，将脑袋深深埋进他的胸膛。
她感觉自己快疯了，只想靠他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鼻尖忽然传来了浓烈的药水味，俚素忽然惊醒，从诺凡德怀里挣脱开，焦急地开口道：“谁让你下床了？！”
诺凡德也是一怔，看向身下空空如也的地面，又愣愣地看向俚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