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渊缓缓蹲下了身子,在地上观察了一阵子之后闭起眼睛沉思起来。
“怎么回事?”见肖渊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肖靖问到:“发现什么了?”
后者头都没抬,仿佛没听到肖靖的话,半晌后才答到。
“如果那个目击证人说的是真的,一胖一瘦两个快递员是同一个人,但现在这却有三个男人的鞋印,多了一个。”
“多了一个?”肖靖打断他到:“等等,我不太明白,那为什么不能多一个?”
肖渊站起身,左手食指扣住右手中指,右手拇指在食指指侧轻轻磨砂,这是他认真思考时经常会做的一个动作。
“很明显,那个人从现场带走了什么东西,而且还是临时起意,匆忙行动,而且在他离开之后还有另一个人到过现场,清理了痕迹,唯独漏掉了脚印。否则以他的谋划,所有的证据都完美的指向了你,绝不可能留下这么大的破绽。”
虽然承认肖渊的演绎能力,但是仅靠三个脚印就能推理出这个故事却依旧让肖靖有些费解。
“可你并不能证明他没有同伙在吧?如果是杀人的时候有两个人呢?”
“不可能。”肖渊断然答道。
“为什么?”
“很简单,那个中介的口供中只提到了一个人,而且他说过,那个人在离开的时候变胖了。”
“这能证明什么?”肖靖依旧有些不明白。
“如果有两个人,那他为什么要冒着被摄像头拍下异样的风险也要把那些东西藏在自己的身上,分成两个人拿岂不是更安全一些?”
肖靖一怔,的确,这个理由虽然简单,却无可辩驳,不免为自己的粗心感到一阵挫败感。
沉默了片刻,他问:“的确如此,那接下来怎么办?”
肖渊抬头看向安装在电梯井斜上方的摄像头。
“查监控,找到除了你和凶手之外到过这个房间的人,那个人一定知道些什么,甚至有可能他就是着整个案件的核心所在。”
闻言,肖靖微微叹了口气,面露难色。
“监控?监控已经被当做证物带回刑警队了,恐怕没那么好查。”
“除了刑警队的那一份,案发后到今天的监控都的查。”
“为什么?”肖靖问。
对应肖靖的质疑,肖渊直接没有回答,而是抛了一个问题回去。
“我们假设凶手到现场杀人之后,清理了鞋印第,那么他一定认为下一个到的人就是你,但那四个鞋印的主人却早你一步到了这,为什么?”
肖靖沉眉思索了片刻:“来救人?”
“如果是为了救人,为什么要帮凶手清理现场。”
肖渊毫不客气的否定了这个可能性。
肖靖又思索了片刻,却依旧没什么头绪,纵然他记忆力惊人,然而就是这惊人的记忆力却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的想象力,有时会陷入固有思维之中难以挣脱。
“你就直接说吧。”肖靖眉尖微微下垂,显然推理受到了限制。
肖渊走到被翻的乱七八糟的书架前,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似的上下打量了一会才说:“只有一个解释,凶手带走了某件十分重要的东西,而那第四个鞋印的主人到这来也是为了找那个东西,但他还是晚了一步,当他到达的时候人已经死了,所以为了避免自己被怀疑,他只能清理掉现场所有的痕迹。”
“原来如此,可,不对啊。”肖靖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如果假设徐倩是那个‘快递员’杀的,那怎么解释凶手到达现场的时间和死亡时间不吻合?难道给她致命一击的是那第四个人?”
“想要搞清楚这疑点,我们得查清楚那第四个人在案发后究竟在现场看到了什么。”
肖靖“嗯”了一声,默默的点了点头。
他的脸色略有些难看,心里隐隐有种预感,这件事情还远远没有结束,而那第四个人恐怕也会凶多吉少。
警局,刑事科,档案室。
刘依琳看着桌子上突然震动起来的手机,一阵忐忑,瞥了眼坐在对面的顾炜彤,尴尬的笑了笑:“顾队,那什么,我去个卫生间。”
顾炜彤沉着脸迅速的扫了眼来电号码,声音十分冷淡:“快去快回。”
档案室里除了刘依林和顾炜彤之外,还坐着另外两个人,一位是省厅派来协助调查的三级警监朱志刚,另一位则是鉴识科的法医,陈晨。
四个人就这次案件中的留存的疑点正在进行讨论,只是讨论的氛围从几分钟前就变得十分有些紧张。
坐在顾炜彤旁边的朱志刚长着端正的国字脸,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然而此刻的脸色却不怎么好看,抽了口烟,沉声道:“顾队,我知道,嫌疑犯是你手下的人,但是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个道理相信不用我说你也明白吧?”
顾炜彤同样板着一张脸,冷声道:“朱厅,这个道理我自然明白,刑警队的所有人都已经被我派出去日夜搜捕了,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
闻言,朱志刚眉头一蹙,冷哼一声:“照你这种搜法,再搜十年怕是也搜不到吧。”
“朱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是在控诉我们市刑警队渎职?”顾炜彤的反驳也丝毫不留情面,新野市是她的辖区,就算是省厅的人也不能随随便便就到这来指手画脚。
“既然如此”朱志刚把烟头掐灭,扔进烟灰缸,转头正视着顾炜彤:“我相信顾队不是徇私枉法的人,我有个主意,既然人不够,那就加人,刑警队的人用完了就调武警,武警的人用完就从临近的市区调度!你也知道,我这次来是带着任务来的,本次案件影响极其严重,性质极其恶劣,警察内部出现了罪犯,而且还是连环杀人犯。省公安厅对这起案件十分重视,指示务必要动员一切可以动员的力量,在四十八小时内把这个知法犯法的狂徒缉拿归案。”
顾炜彤脸色铁青:“朱厅,我可能需要纠正你一下,肖靖是徐倩那起案件的嫌疑人没错,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和八月惨案有直接关系。”
“顾队!”朱志刚终于一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警队需要的是秉公执法,不是个人感情和直觉!我带来的这份档案你也看过了,黑色八月惨案的案件案发现场附近有多处监控都在案发前拍到了肖靖的画面,难道你想说这只是巧合?!”
面对朱志刚的强势,顾炜彤毫不示弱。
“你说的没错,警队是一个讲究证据的地方,这些照片的确能够证明肖靖在案发前到过那些地方,但也仅仅只能证明这个,除非朱厅认为到过现场附近就等同于杀了人,否则单靠这些并不能把杀人的罪名和他关联起来。”
眼看顾炜彤是无论如何也不打算配合,朱志刚脸色渐渐难看了起来:“好,很好,既然你铁了心要包庇罪犯,我会把这件事情依实上报,如果因为你的个人行为造成警队的名誉受损,乃至于嫌犯脱逃,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顾炜彤淡淡一笑:“朱厅,你放心,人我一定会找回来的,究竟他是不是凶手,我们刑警队有自己的办法去论证。”
朱志刚被省厅派下来协助调查这个烫手山芋,原本就是个苦差事,办好了没什么奖励,办砸了还得受到牵连,进到分局时就憋着火。本打算速战速决,迅速的抓人结案。却不料遇到了顾炜彤这种软硬不吃的,火气瞬间就被点了起来,怕案而起。
“好!很好!既然如此,那我就等顾队的好消息,不过既然省厅派我下来协助调查,还希望顾队不要和我的调度起冲突。”
顾炜彤:“那是自然,省厅的对案件重视,我们自然会更加重视,必然也会尽力配合省厅的侦查工作。”
连个人虽然言语客气,却字字铿锵,暗中较劲。
一旁坐着的鉴识科的法医陈晨起初是被叫来汇报鉴识结果的,但朱志刚一开口就是冲着肖靖去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肖靖就是凶手,四十八小时内必须抓到他结案,什么疑点,鉴定,抓到人才是最终目的。
顾炜彤自然不会同意,于是两人没说几句就吵了起来。
夹在俩人中间,陈晨也只好全程一言不发,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眼看继续谈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朱志刚径直起身离了席。
等到房间里只剩下顾炜彤和他两个人的时候,陈晨才开口道:“顾队,恐怕现在的证据对肖靖不是很有利。”
这一点顾炜彤自然再清楚不过,但她还是问到:“有什么新发现么?”
陈晨拿出一份资料递了过去。
“我对残留在死者体内的**和死者体液的融合程度做了检测,体液进入体内的时间和死亡时间非常接近,可以确定是在死亡时间的前后五分钟。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个发现。”
顾炜彤眉头紧皱,前后五分钟,那么只有两种可能:
其一、凶手强迫死者发生关系后立刻杀害了死者;
其二、凶手先杀了死者,然后和尸体发生关系;
然而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证明肖靖在徐倩死亡时就在她的身边,间接也就证明了肖靖杀人的事实。
“还发现了什么?”她只好将希望寄托于另外一个发现。
“根据纤维检测我们发现死者身边扔的衣服并不是死者生前穿过得,上面没有死者的皮肤组织和毛发。”
“什么?”顾炜彤眼睛中仿佛什么东西亮了起来:“这么说,凶手可能是出于某种原因在杀人后把衣服拿走了,然后另外找了两件衣服伪造了现场?”
“嗯,很有可能,我们检测了现场取回的所以遗物,没有找到疑似死者生前穿过的痕迹。”
“好”顾炜彤拍了拍陈晨的肩膀:“干得好,这个发现很重要,务必不要漏掉任何疑点。”
警局,刑事科,档案室外东侧应急通道。
“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差点就被发现了!”
刘依琳紧张兮兮的探头朝外面看了看,确定没人跟过来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电话那头传来肖靖的有些无奈的笑声。
“哈哈,抱歉,我也没办法,可能还需要找你帮个忙。”
听到他居然还能笑得出来就应该还算安全,刘依琳脸色也稍稍缓和了一些。
“我就知道,说吧,什么事?”
肖靖站在案发现场的天台,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偶尔驶过的警车让他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我想看看案发现场改的录像,就是拍到我进入现场的监控视频。”
刘依林在走廊上踱了两圈,那张存储卡的确在警局的证物室里,但有省局的人看着,想要拿出来可能稍微有些麻烦,就算她和证物室的人很熟,也没有足够的自信能够过的了朱志刚那一关。
纠结了片刻,刘依琳才开口:
“这个没那么容易,你得给我点时间,我去试试。”
“好,没关系,我知道这是不容易,你尽力就好,多谢了,再联系。”
肖靖说着,就要挂断电话。
刘依琳连忙说到:“等等……你……你们那边怎么样?”
肖靖被这一句你们问的有些懵,惯性的回问到:“你是问我,还是?”
“废话!”刘依林的面颊有些微微泛红。
之前每天见面的时候只觉得这家伙是个有几分姿色的花花公子,可经过这些事之后,她隐约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他身上的某种特殊吸引了,竟然开始有些在意他。
肖靖脸色沉寂了片刻,摆出一张夸张的笑脸:“啊,哈哈,还好,自由自在的,不像在警局的时候都不能撩小姐姐。”
听到他这么说,刘依琳心中一股莫名火起。
“你!等着吧,再联系!”
“哈哈,再联……”
肖靖话没说完,刘依琳就直接挂了电话。
看着被挂断的电话,肖靖缓缓的叹了一口气,抬头正好迎上肖渊的眼神。
那眼神中质疑的意思很明显,可他却只能露出一抹略带惨淡的笑容。
“我也没办法啊,我现在是通缉犯,现在可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如果有什么万一……,还是让她少些期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