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不知会在潼南歇多久,禀着有事就做绝不拖沓的原则,苏纺立时就带了辛夷挎上药匣子出了门。
等封泽听到动静,得知苏纺带着辛夷出门去了,想跟上的时候,乌蓬马车已经停在离客栈不过两条街的余宅之外了。
问了平葙,才知道苏纺是出门去看诊去了,封泽这才收了叫魏星去寻人的想法,在客栈等着苏纺回去。
他们到的时候,刚巧遇上一年过半百的老者垂头路过,身后还跟了个提药箱的小童,显然是无功而返。
因着随时等着大夫上门,为了方便,这么多年,余宅的侧门白日自来就没有关过,还专门有人守在外边,等着有大夫上门,好第一时间两人领进去。
守门的小厮目送刚进去不过一盏茶的老大夫走远,刚准备在门下的小杌子坐下,便看见一乌蓬马车停在了台阶下。
小厮下意识知道可能又是哪里的大夫慕名而来想瞧瞧他家少爷的病症,可看清赶车的居然是个姑娘,不由就愣住了。
“这位小哥,我们是听说你家少爷的病症,特来瞧瞧,不知可方便进去?”直到那姑娘跳下车辕走上来问他,他才回过神,原来真是来瞧病的。
他忙应声,“当然方便,请大夫下马车,跟我进去就行。”
可看见辛夷回去扶下车的苏纺时,他就惊了,再看车上再没人下来,难不成这姑娘就是大夫?
小厮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天大地大无奇不有,这些年,上门的大夫老的少的,什么样的都有,可就是没有女大夫呀!
这人真能放进去?莫不是开玩笑来的吧?
但老爷说了,只要来的是大夫,来者不拒,全都要放进去给少爷瞧病,一丝希望都不能放过呢。
反正老爷和夫人空欢喜了不知多少回了,也不差这回。
想到这个,小厮也不再多想,忙将人给迎了进去。
送进前门之后,自有里边候着的小厮接手,带着苏纺和辛夷两人继续往里去,这小厮还得继续回去守着侧门呢。
刚送走一个颇有年岁瞧上去很是可靠却依旧治不好她儿子的老大夫,余太太白欢喜一场,正是心力交瘁的时候,才回了自个的院子歇息没片刻,便听下边人来禀报又有大夫进府了。
对于府里时不时就有大夫慕名而来,且有时候一天就能来上好几个,余太太早就见怪不怪,从一开始的个个都抱着大希望挨个去瞧瞧到如今,也只是听下人禀报看起来靠谱点的大夫,她才会迎去看看。
就比如刚才那老大夫。
甫一听又有大夫来,余夫人身形未动,只提声问来的大夫形容。
下人已经习惯自家太太的行事,忙应道:“这厢来的大夫倒是奇,是个女大夫。”
女大夫?
余太太惊了,刚端上的茶盏立时就无意识的放了回去,“是个女大夫?”
“回太太,确实是个双十年华的姑娘,自称是大夫,来瞧少爷的病症呢。”
余太太一听,立时坐不住了。
哪里来的姑娘,莫不是来戏弄她余家呢!
这些年,为了那丰厚的一半家财相许,也不是没来过坑蒙拐骗之人。
等余太太风风火火的撵到自家儿子的院子时,正看见一位娇娇俏俏的姑娘坐在床前看诊呢。
竟真是个大夫?!
见那姑娘捉脉认真,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余太太下意识就闭上了嘴。
苏纺把完脉,便伸手卷起了余少爷的裤脚,露出瘦骨嶙嶙的双腿来。
腿呈青白色,瘦得骨头清晰可见,且膝盖往下,还有些诡异的弯曲。
只看那腿,苏纺微微皱了皱眉,须臾,取了药匣子里的银针来,扎进小腿某处。
“有感觉吗?”
床上半躺的余少爷今年八岁,换做旁的孩童,正是四处玩耍烂漫天真的时候,可他神色郁郁,眉宇间都透着一股死气。
闻言只摇头,毫无生气的样子。
却至少还愿意与人交流。
苏纺收了银针,这才望向一旁的余太太,缓缓道:“这是打娘胎来带出来的胎毒,气淤滞阻,形成了神经麻痹,从而导致腿不良于行,若是刚出生之时得以发现,只需针灸一番便能根治,至如今肌肉萎缩,倒是麻烦一二了。”
余太太一听,登时亮了双眼,刚才心里所想的质疑统统消失不见,忙上前两步,“神医啊!求神医救救我儿子啊!”
以往有些医术精通的大夫,好些都是这般诊断的,就是胎毒,导致的神经麻痹,跟这位姑娘说的分毫不差,可他们却皆都没有办法,只说瘫痪不行这么多年了,已经治不好了。
可这姑娘,只说麻烦,却没说不能治!
老天开眼啊!这么多年了,总算等来神医能救她儿子了。
余太太顾不得其他,直直就给苏纺跪下了。
苏纺忙示意辛夷将人扶起来,这才道:“放心,我既来了,便就是来治你儿子的。”
说罢,吩咐一旁的丫鬟取纸笔来,“我先开两副方子,一副立马派人将药抓回来,另一副让药堂制成药膏。”
这里不是阎罗堂,她要制药,没有器物,实乃不便,便只好将方子给药堂,药堂里自然有专门精通制药膏的大夫,如此,省事不少。
方子很快开好,余太太不敢大意,派了余管家亲自拿了药方去抓药。
等待期间,苏纺让人准备滚烫的热水,而后浸了滚烫热帕敷于余少爷的双腿双脚之上,热帕半盏茶一换,务必是最热的温度,待热帕如此换过三次之后,她才用火炙烤过的银针开始针灸,在于疏通筋络。
城东的济生堂,坐堂的刘大夫与余家有故,余少爷过了两周岁以后还学不会站立和走路,当时余太太夫妻俩就觉得奇怪,便立时请了刘大夫来瞧瞧。
刘大夫便是第一个发现余少爷腿有问题的大夫,这么些年,他也一直在琢磨,可惜一直没能找到能治好余少爷的办法。
这厢见余管家拿了两张药方来抓药,还要求其中一张药方加紧制成药膏,便忍不住多问了几句。
余管家也不瞒他,带着丝激动道:“府里来了个女神医,能治好我家少爷!”
女神医?能治好余少爷?
不是他歧视女子,这么多大夫都治不好的病症,这小小一个女子如何能治?还神医?神医是这么好当的吗?
当下刘大夫伸了手,让接了药方的药童将方子拿给他看看。
“独活,威灵仙,桑寄生,川穹,归尾……”他先看了第一张,登时就有些惊异,忍不住再看向第二张制成药膏的,“续断,仲筋草,防风,枳壳,牛膝……”
“妙,妙啊!这方子还能如此开!只是,就凭这两张药方就能彻底根治城儿的病症?让他下地走路?”刘大夫不禁有些怀疑。
想起他接了方子出来时还听到那位女神医在吩咐丫鬟准备滚烫的水之类的,余管家忙道:“女神医只吩咐我先来准备这两样,至于其他,应该还有安排才是。”
刘大夫一听,登时心跟挠痒痒似得,也顾不得还要坐堂了,叫另一个善制药的大夫加快速度先制这药膏,又叫药童快速抓了药,带着药包就跟着余管家往余家去。
他要去看看,那女大夫究竟是如何治的!
等余管家带着急不可耐的刘大夫赶回来时,苏纺正在起针。
刘大夫一眼看见的就是那还没起完的银针密密麻麻的扎在余少爷的双腿上。
针灸?
针灸可不是随便哪个大夫都会的,就是他,也只通皮毛,更别提如眼前这个姑娘这般手法娴熟了。
这一看,就是行家!
这般想着,他一眨不敢眨的盯着苏纺的手法,想看她究竟是怎么做的。
很快,银针都起出,苏纺见药已抓回来,便吩咐丫鬟拿下去煎,“取一包,三碗水煎成半碗,端来给病人喝下。”
等药端来的功夫,苏纺又指了一个贴身照顾余少爷的大丫鬟,教她按摩的手法,“就如我这般,早中晚各一次,每次都要按上半个时辰,力道要适中,不可懈怠。”
那大丫鬟瞧得认真,忙应是。
这般,待药熬好端上来余少爷一口喝下之后,天时已经不早,苏纺便对余夫人道:“这药白日喝上三次,晚间一次,待药膏送来,如我先才那般,用热帕敷过双腿之后,均匀涂抹于腿上,再用干净的纱帕覆盖,至半刻钟之后再取下,而后佐以按摩的手法按上一刻钟即可,此每日两次,分白日和晚间睡觉之前。”
说罢,似是才看见在一旁观望的刘大夫,接着又道:“至于药汤和药膏都不要断,要一直用下去,直到后续的药送来才能停,我只是路过此地,还有事需去办,不能耽搁,这后续的药我到时会派人送过来,可这针灸每三日必须一次,不能间断,直到病人有知觉,能下地站立才行,这个针灸手法,丫鬟是学不会的,需得有大夫来做。”
刘大夫一听就明白了,忙站出来毛遂自荐。
“姑娘,你看我来学,怎么样?”
余太太看了看刘大夫,又看了看苏纺,毕竟这姑娘能上门来诊治她儿子,瞧着还如此有希望,还能站立?余太太心中只有感激跟激动,怎么也不好要求这女神医能一直留在此直到他儿子完全治好不是?
“神医,就让刘大夫跟你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