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年少起,直到多年以后,我还是很爱很爱你。岁月太长,余生漫漫,有你才知世事无畏。
——夏榆
*
冬日的晚风将天刮得暗沉,池塘里的水泛着涟漪。
女子微笑,“我劝你别浪费时间了,他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爱上你,晏哥哥有我就够了。”
夏榆抬起明亮的眸直视她,“你说不爱就不爱吗?过去不代表现在,现在也不能决定以后,你不觉得为时尚早?”
“为时尚早?都过了这么多年,难道你还掂不清自己的位置?他不爱你,你就别再像癞皮狗一样不要脸地缠着他了,非要自欺欺人,不觉得恶心?”裴霜暗讽。
“究竟是谁不要脸?是谁恶心?我看,你比起我才是过之不及。”夏榆冷笑,“我和他的关系,岂是你区区一个外人能比得过的?他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是吗?”裴霜脸上笑容得意,缓缓靠近她小声说,“那就……试试看啊……”
话落,就闻“咚”地一声,耳边溅起一道水花。
夏榆来不及抓住她的衣角,裴霜就摔进了池塘,挣扎着呼喊救命。
“夏榆!”
冷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在做什么?”
夏榆面色顿僵。
看着那张熟悉面容,俊冷的眸子里染了七分寒霜。
宋晏早已毫不犹豫地冲过去,跳下池塘把人救起。两人衣服均已湿透,他将瑟缩的裴霜抱在怀里,目光紧紧盯着夏榆的脸,唇色冰凉。
“她不会水。”他眼里尽是寒芒,一字一顿,“这下你满意了?”
他一句话也没有过问,就开始责怪她。
夏榆面色煞白,“我……”
而那人已不肯听她说完,抱着人冷漠离去。
夏榆身形不稳,本来笃定的心却一下子坠入冰窖,打破她所有的伪装。
她追出去,却差点撞上一辆疾驰而来的车,她躲开,又不甚摔倒在冰冷的泥坑,嘴里灌进一口泥水,却只能看着车门被关上,大声呼喊,“宋晏,你别走,你听我解释,宋晏……”
车子消失在视线。
夏榆冷得直发抖,抓紧地上的泥,鼻子发酸,眼泪不争气地往下掉,“……你为什么就不肯信我呢?”
哪怕一点也好啊……
天色暗沉,寒风带起一阵刺骨的凉,像数十把利剑刺入她心口,凉得她浑身都疼。
*
深夜,空中惊雷劈过。
夏榆被惊醒。
“她的右手骨折,再重一些,很可能这辈子都拉不了小提琴,参加不了比赛了。”
“那是她的骄傲,要是没了它,她的下半生就毁了,夏榆,你究竟做了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
“你还是那副性子,人命在你眼里就是玩笑?夏榆,你的心何时变得这么歹毒了?要是她再有什么差错,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想起他的话,她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
原来,在他眼里,她永远都是错的,她根本就不重要,他还是不爱她。
可她却自以为是了好多年。
“如果那天掉下去的是我,你会怎么做?”
“不可能,她不会这么做。”
脑海里一遍遍地重复他的话,她嘴角不由泛起一抹苦涩。他们何时变成现在这样了?
是从她爱上他的那一刻开始吗?从那一天起,她的骄傲和自尊就全被踩在了脚底,变得一文不值了吗?
可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他性子冷淡,却嘴硬心软,他可以对所有人冷漠,却独独对她不一样。
为什么全都变了呢……
*
冬雪纷飞。
夏榆赶回家时,已是累得不行,看到桌上摆满的饭菜,心里暖意融融,“爸,我回来……”
话音未落,就见厨房里走出一个人。面容清冷,身姿笔挺,手里端着一盘菜,她诧异了好半响。
“小榆回来了?”夏丛国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
宋晏淡淡地瞥她,把菜放到桌上。
“最后一个菜,做好了。”夏丛国出来,“小榆,快去拿碗筷,阿晏,你也别客气,坐下来吃饭。”
三个人坐在桌边。
夏丛国给两人夹着菜,他在门口见到的宋晏,想来是找夏榆的,顺便就叫他进来吃个饭。
夏榆垂着眸,默不作声地吃着,压抑住了情绪。
“阿晏还没女朋友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啊?现在工作还顺利吗?有时间就多回来看叔叔,这里永远都把你当一家人。”
“你父母怎么样了……”
夏丛国问了很多问题,宋晏都规矩作答,夏榆却差点绷不住。
好在一顿饭结束。
夏榆跟着宋晏出去,踩在雪地上,踏着他的影子,咔咔作响。
宋晏回头,就见她低着脑袋安分地跟着,安安静静的,就像一只乖巧的兔子,脸上的冷漠蜕了不少。
“裴霜住院了,给你放半个月的假,去照顾她。”他的声音干净又直接。
不给夏榆一点缓冲的机会。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脑子里嗡嗡作响乱成一团,像有无数石头向她砸来,“你……说什么?”
他大半夜来这里,就只是为了让她去照顾那个女人?
“你把自己做过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宋晏神色清冷,“她两个月后有比赛,手需要好好护理。我不放心,但她点名要你去。你去医院照顾她,期间工资翻倍,算是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她慢慢抬头,目光一点点地变僵,本来存着期待的喜色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失落,“这就是你来找我的原因?就是为了变相地让我给她道歉?宋晏,凭什么!”
心里像针扎一样的难受。
宋晏唇线紧抿,“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征求你的意见。”
“所以……”夏榆垂眸,“你还是不肯信我?为了她,你什么都肯做,她想要什么,你就不惜一切代价替她得到。”
“她在你眼里就那么重要?重要到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甚至可以为了她放弃公司的重大合同过来找我,为了她可以而不顾我的半分感受?”
“宋晏……”
她苍凉地说,“在你心里,我究竟算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看不到我的存在?还是不明白我的心意?我如今是连她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是么?”
宋晏眉头微拧。
“要我去也可以。”她倔强地抬眸,强迫自己逼回眼泪,笑得明艳动人,“那你求我啊?”
雪势渐大,映得她脸庞发光。
这么美好的夜晚,她却凄美得让人心酸。
宋晏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脸上,雪花落在她眉梢,睫羽,她也固执得不肯眨一下眼。
良久,他缓缓出声,“我求你……”
毫无感情的三个字。
“呵……”夏榆笑出了声,所有的一切都像讽刺一般,一根根扎在她心里,“为了那个女人,你连尊严都可以不要,那我让你每天接我上下班,甚至是亲吻你也可以了?”
她明知自己已经卑微到这种地步,却还是不肯罢休。
宋晏目光清冷地看着她。
“要不,你让我亲一下,这样,我才更能看到你的诚意不是么?”夏榆看到他眼里的迟疑,“怎么,不愿意了?还是说,你其实并不爱她……”
头上突然罩下一道阴影,不等夏榆反应过来,温热的唇已经轻轻覆上,带着独属于他的清冽香气,蜻蜓点水般,又很快离开她的嘴角。
她怔在原地。
“你要的条件我会照做,你记得准时过去,别反悔。否则,你得承受欺骗我的后果。”宋晏甩下话,徒留她一人呆呆地望着那道背影出神。
他是会错了意,还是觉得这样做更能体现他的诚意?
夏榆摸着嘴角,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气息,令人着迷的,却又填满了苦涩。
她抬头,望着漫天的飞雪,眼角的泪一颗颗地往下滑。
你看,他为了另一个女人可以做到这一步,究竟代表了什么,她还能不知道吗?明明已经很清楚了,却还是不愿清醒,非要撞个头破血流才晓得痛……
*
两日后,城北医院。
“我要喝猪蹄汤,手动不了,你快去给我拿。”裴霜惬意地躺在床上,欣赏着没受伤的手上刚做好的美甲。
迟迟不见人动,她皱眉,“晏哥哥请来的难道是块木头?说好要照顾我,我却连使唤都使唤不了?”
夏榆看她一眼,才去柜边倒出保温桶里的食物,盛好后端到她床边支起的桌上。
“你眼瞎吗?没看见我手受伤了,还不赶紧喂我?”
裴霜笑盈盈地炫耀,“我两个月之后可是要去比赛的,晏哥哥最喜欢听我拉小提琴了,万一出了点什么差错,不说我,你觉得,晏哥哥会放过你吗?”
夏榆指尖微顿,没说什么。
她拿了勺子,舀了一口汤,递到裴霜嘴边。
“噗——咳咳……”
裴霜皱眉吐了出来,“这么烫,你是想烫死我吗?不会做事就学着点儿,让你过来就是给我摆脸色的?”
夏榆抹了抹脸上被吐的汤汁,没有生气,反倒极为平静地把碗拿在手里,“你确实不适合喝这个,这是我从店里专门买来给狗喝的,你认为自己不配,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裴霜气得脸青,本来想找她不痛快,没想到却让自己下不来台,“你就承认是你嫉妒吧,看不惯晏哥哥喜欢我,所以想要千方百计地针对我。”
“明明恨我恨得早死,又不甘心,却还是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她专挑夏榆痛处戳,“我要的人,谁也夺不走,你这辈子都没机会了!”
夏榆眼睫微颤。
一直不愿相信的她,听到裴霜亲口承认,心里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打击。他们果然……
裴霜捕捉到她的表情,笑得得意,“怎么?才这样就受不了了?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求而不得的痛苦你得日日体会一遍了。”
她看到门口的衣角,目光微烁,嘴角轻勾,抬手打翻了夏榆手中的碗,汤淋在她包扎的手上。
“啊……好疼……”
不待夏榆开口,就抬手指着她嘤嘤哭泣,“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帮我也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打翻它?榆姐姐,就因为晏哥哥对我好,你眼里就这么容不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