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呜……”是风声?还是狼嚎?耳畔的声音那么清晰,为什么身子却完全无法动弹?瘫在地上的年轻男子仿佛陷入了一片黑暗,可是耳边却真真切切传来阵阵声响。
恍惚间,远处的天边,一抹鲜艳的红色划开黑幕,黎明已至!
躺在地上无法动弹的年轻男子终于摆脱了黑暗,知道了自己无法动弹的原因,一支黑色羽箭射穿了他的大腿,鲜血已经凝结,“流了这么多血,我大概要死了吧……”
男子虚弱地闭上眼睛前,看到了太阳升起的方向,几个黑点正在起伏,耳畔还传来阵阵“踏!踏!”的响声。
恍惚间,男子感觉到脸边传来阵阵热气,像是什么动物呼出的热气,“流血太多,引来了狼吗?”想着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男子昏迷了过去。
而围着地上这位男子的,不是什么野狼,而是几个穿着兽皮的男子,喷在他脸上的热气则是这群兽皮男子的坐骑,几匹高大的草原马。
“看他身上的衣服,应该是个逃奴,腿上中的铁木箭,可能还是从弹汉山跑出来贵族奴隶。”
身披熊皮,脸上有一道巨大疤痕的魁梧男子摸了摸脸上的疤痕,面色有些沉重,似乎回想起什么不愉快的往事。
“流了这么多血,十有八九救不回来了,咱们把他埋了吧。”围着黄色狐狸皮的瘦小男子检查了下地上男子的伤口,摇了摇头,说到。
几个人同时看向了身披一张白色狼皮男子,男子的眼睛清澈透亮,眉毛粗厚,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头白色的长发,搭在白狼皮毛上,远远望去,野性十足。
白发男子看了眼背后一匹瘦小的马驹,沉声到:“我们追寻这头狮虎兽宝驹在草原上狂奔近一个月,最终在这里抓住了它的幼崽,而回程路上又碰到了此人,冥冥中自有天意。
再者,观此人相貌,乃我汉家子弟无疑。咱们还是带上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苍天是否怜悯他了。”
……
大汉卢龙塞,梅山斥候营,作为大汉最北方的边城常驻斥候,梅山的斥候们很明智的将营地建在了与卢龙塞相连的梅山上,平时就躲藏在山间,如同幽灵一般。
山腰的一座天然山洞内,一名脸色灰败、形容枯槁的男子躺在兽皮榻上,眉头紧皱,即使在昏迷中,嘴巴也一直在下意识地闭合,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明明十分年轻的面孔,却给人以衰败之感。
就在兽皮榻一旁,一匹同样显得无比虚弱地马驹趴在地上,也是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
“苍头哥,这小子命可真硬。”
说话的是汉军斥候胡力,兽皮上躺着的男子,正是胡力等人在草原上遇到被一支黑铁木箭射穿大腿的神秘男子。
被称为苍头哥的,就是之前披着白狼皮,一头白发的男子。
苍头本名刘苍,据说可能是汉室宗亲的远支,不过刘苍从来不愿提起此事,他更多的是用自己的拳头和出神入化的马术赢得这群脑袋挂在腰带上的小兵的崇敬。
“流了这么多血,还在马背上折腾这么久,这小子居然能活下来,也是他命不该绝,只是可惜了……”
刘苍的话没说完,一个虎背熊腰的男子就接了话茬:“就是可惜了咱们拼死拼活才找到的神驹,居然这么亲近他,咱们几个吃风喝雪的都替他忙活了。”
“好了,虎头,别发牢骚了,救回一个汉家儿,在这边疆之地比抓住匹宝马难多了。”苍头制止了与胡力一奶同胞的胡离的抱怨,“能从弹汉山逃出来的,都不会是简单人,如果可能,我想留他在咱们梅山营。”
“好!这小子能从弹汉山跑出来,是个逃跑的好手,加入咱们后可以别死那么快。”在洞口架着火堆烤肉的憨厚男子乐呵呵地接道。这般不吉利的话语却没有任何人感到不适,毕竟,斥候,就是拿脑袋换情报的生计。
很快其他人也纷纷响应,在为这个集体的添丁进口开怀,丝毫不理会躺着的那位是否有此意愿,刘苍无力地扶着额头,看着眼前这群生死弟兄们的欢乐,隐约觉得自己的头发又白了几分。
……
于此同时,卢龙塞东南数百里外的一座宫殿中,一位穿着玄黑色道袍的道士弓着身子,宫殿敞开的大门投进来的光线让人能清楚地看到道人的袍子在颤动,而道人面前那座高台上人影,却被一层轻纱遮住,无法分辨。
“把你的话再说一遍。”轻纱后传来一阵低沉却不容置疑的声音,或者说是命令。那么低沉,带着病态的沙哑,却威严到没有人敢去质疑。
道人不敢迟疑,连忙回复:“喏!大星坠于北,夜放华彩,隆隆之声,响彻草原。是夜,五星连珠!武皇帝年间曾有此奇观,古籍有载:五星出东方,利中华!所以……”
“所以,蚁贼覆灭,就在眼前了?”轻纱后的声音显得有些玩味。
道人立马把头低地更深,“天象如此,贫道不敢妄言。”
“好了,退下吧。”失去了兴趣的主人开始逐客。
待道人离去,轻纱后传来幽幽的声音:“五星出东方,利中华,好一个大利中华!”
……
边塞忽然下起了大雪,整个卢龙塞变得一片雪白,天地间变得无比静谧,不过有一处例外。
梅山山腰,一个山洞内,被斥候营众人救回来的少年终于醒了,刘苍亲自烤了只肥美的鹿腿,算作欢迎仪式。
“你有名字吗?”性子最直的胡离在苍头烤肉时忍不住询问这位少年。
少年按着脑袋,回想了半天,仿佛很痛苦的样子,过了一会儿,在众人担忧的目光中,吐出两个字:“阳霆。”
绰号虎头的胡离一把搂住阳霆的肩膀,拍了两下,笑到:“哈哈,我就说你这样的人物肯定有自己的名字的嘛!哪像这些家伙,连个名字都没有,都是咱们苍头哥给起的。”
说着,就一个个指着洞内的众人给阳霆介绍起来。
“这个贼头贼脑的家伙,是我亲弟弟,叫胡力,你以后就叫他狐狸好了。我嘛,叫胡离,你就叫我虎头哥。
那边正在给大家烤肉的是咱们队率,以后叫苍头哥。”正在烤肉的苍头回过头来,给了阳霆一个和善的微笑。
“那边那个给苍头哥帮忙的傻大个,叫雄壮,你就叫他狗熊,就是他让出自己的马把你拖回来的。”憨厚的雄壮腼腆地挠了挠后脑勺,不知所措。
“那个拿着短槊的,脸上一道大疤的,叫朗青,你就叫他老狼。就是他在路上看到了你,我们才能把你带回来。”朗青微微一扯嘴角,晃晃手中的短槊算作打招呼。
“那个黑着脸的老东西,叫他侯爷就行了。”几人中唯一一个老者盘坐在原地,眼睛挣开,向着阳霆点点头致意。
“是不是很奇怪,为啥我们都是这种奇怪的姓氏和外号,告诉你啊,咱们卢龙塞斥候营啊,全是这山里的猎户,哪来的啥名字啊,都是咱苍头哥,根据所有人的性格给起的名字,本来都给你起好了,就叫马驹。”
“马驹?”阳霆对自己这个差点被灌上的名号弄糊涂了。
就在这时,一匹黑色的小马闯进洞里,直奔阳霆而来,虎头赶忙让开,顺便调笑到,“喏,就是因为这个,你和这匹马是一起从草原上回来的,还天天睡在一起,所以大家都打算让你叫马驹算了。”“哈哈哈!”一个小小的玩笑,让整个山洞变得无比欢快。
刘苍拿着烤好的鹿腿回来,递给阳霆,阳霆伸手接肉时,才发现自己的手上缠着的布条后似乎挂着什么。
刘苍帮忙顺着阳霆手上的布条拽过来一个封着的盒子,“这东西找到你时就在你身下,你都昏过去了还死死抱着它,我们觉得可能对你挺重要,就给你带回来了。”
阳霆也露出奇怪的神情,“我不记得它了,准确的说,我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这个名字到底是不是我的,我都不知道。”
刘苍却不惊讶,反而是一副了然的神色,“我不知道你的头部是否受过伤,可是你流了那么多血还能活过来,不付出点代价是不可能的。
既然把过去都忘了,那不如就重新开始,就在咱们梅山营开始新生活吧。”
脑子一片浆糊的阳霆迷迷糊糊就点了头,答应了下来。
在阳霆的坚持下,众人一起打开了随着阳霆一起带回的盒子,里面躺着的,赫然是一张古朴的巨弓。
漆黑的弓身,透着寒光的弓弦,无不显示着这张巨弓的不凡,更奇特的是,只有抚摸以后才能感受到,弓身上居然阴雕了草木山川图案。
躺在大弓旁边的还有十几支黑色的箭簇,都刻着某种符号,或者说文字。
刘苍的眉头瞬间紧缩,作为一个在边塞混迹如此之久的斥候,一眼就认出了这些符号:“这是鲜卑人的大英雄,檀石槐的弓箭!这些箭簇,是王庭令箭!”
刘苍看了眼这传说中助檀石槐一统草原的神兵利器,又看了眼眼前的阳霆,一丝不妙的预感涌上心头。
“檀石槐的弓箭是鲜卑人的圣物,传说中只有檀石槐那样双臂可倒拽九牛的猛士才能拉开它。”
随即刘苍用没有人能听见的声音轻声呢喃:“而且檀石槐死后,供奉于王庭深处,没有千军万马相随,没人能取出它并且活着离开草原,它却出现在了这里,恐怕这是鲜卑人的阴谋。”
刘苍说着说着就好似见了鬼一般,一旁还虚弱着的阳霆在刘苍说话的功夫就将巨弓挂上了弦,还顺势拉了一发,宛如无物。而几人中力气最大的朗青接过弓后,弓弦居然纹丝不动!
虎头拍了拍阳霆的肩膀,“你不该叫马驹,你该叫傻牛,真不知你哪里来的力气。”
阳霆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摇了摇头,他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力气……
“好了好了,大家先吃肉了。”刘苍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阳霆,随即招呼众人吃肉,阵阵诱人的肉香,从梅山腰上缓缓飘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