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零零碎碎的记忆碎片开始出现，隆隆的巨响，漫天的大火，声嘶力竭的呐喊，耀眼的巨大光球，一张苍老却坚毅的面庞……
第一次直接看到如此残忍画面的阳霆被勾起了某些回忆，同时，意外的发狂了，口中不住呼喊着什么。
汉军癫狂的一幕没有带给已经胆寒的拓拔部落任何惊喜，反而带来了一股更深的恐惧。
“老大王来惩罚我们了！他现在就附身在那个少年身上！”鲜卑部落精锐的战士，在这诡异的一幕下，变得如同惊弓之鸟。
冉小刀不愧为悍贼，骑矛尾部一甩，直击阳霆后颈，意图击晕阳霆，让他冷静下来。出乎冉小刀意料的是，狂躁中的阳霆竟然能稳稳地接住这一矛，同时反向发力，一向力气过人的冉小刀居然没能握住战矛，被阳霆夺了兵刃！
“快退开，这孩子疯了，他天生神力，寻常人不能力敌！”老侯人老成精，远远看到情况不对急忙出言警示。
嚯！剧烈的破风声响起，阳霆狂躁间跳跃而起，对着路过的骑兵狠狠砸下战矛。硬木杆的战矛，在阳霆手中竟然如同软鞭一样弯曲，可见这一抽击的力量之大。
虎部落的一位千夫长品尝到了狂躁中的这一击，坐骑马匹顿时原地跪下，四条腿关节处白骨森森，而这位不幸的千夫长，在马背上瘫软成一团，口中流出猩红血液。
一场本该你死我活的大战突然变了味，拓拔锋敏锐地察觉到，局部战场的失利没能影响自己仍然强大的底蕴，可是这个拿着檀石槐弓箭的发狂少年，带给虎部落精神的冲击，迟早会击垮所有人的信心。
再这样下去，自己很有可能就真的栽了，虽然不情愿，虽然拓拔锋的虎部落还占据绝对优势，机会主义者的拓拔锋还是选择了稳妥一些，保住主力，避免缠斗中被埋伏的汉军突袭。
“撤退！”虎部落的战士们如蒙大赦，尤其是正面对着发狂的阳霆的战士们，更是头也不回地急忙撤离。
千人盈野，万人盈城，兵过十万，遮天蔽日。近万人的骑兵大军撤退，场景之壮观难以言表。
骑兵飞奔带着大地在震动，每个人的心都好似被狠狠揪着。阳霆也渐渐停止了发狂，捂着胸口，口中嘶喊着不明音节，倒在地上。
马贼们很高兴，因为这样大型的战斗，谁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如今莫名其妙的就都活了下来，确实值得庆幸。
红叶部落的战士们很高兴，大汉天威果然无敌，即使是拓拔锋也一样不能略其锋芒。
逃跑中的拓拔部落大军很高兴，檀石槐大王和天神的惩罚并没有降临在自己身上。
不过虎部落的战士们不知道的是，拓拔锋的内心远比他们还要振奋。“没有损失精锐，只是丧失军心，这比遇料中的结果好了太多。”拓拔锋眼睛微眯。
“汉军明显也不想与我大战，看来是知道了慕容风出兵的消息。和连想用红叶的雪叶联合汉人迟滞我的脚步，慕容风想让我与大汉交战两败俱伤，等段狐狸和胖子到了正好一口吃下。
你们等着我率先和大汉作战，然后找机会出来当鲜卑的英雄。
一个个狡猾的狐狸，都在算计我，却怎么也想不到我会一个照面直接撤退，虎部落的脸面？嘿嘿，和生存相比，脸面算什么！慕容风，你想吃掉我？如今老子保住了主力，现在，我要看看你的牙口了，哼！”
……
马贼联盟在梅山斥候老侯的带领下，缓缓开向卢龙塞，而红叶部落的战士则是在雪叶的带领下先一步抵达卢龙塞，显然这次叛逃雪叶并非临时起意，接应人员和路线明显有高人帮忙指点过。
田泰的大军在卢龙塞外五十里处接到了返回的阳霆等人和马贼们，以往见面必有一战的汉军与马贼们这次没有发生任何冲突，田泰带头下马，用手中的宝剑顿在地上，“大风！大风！大风！”
全体卢龙塞汉军跟着大喊:“大风！大风！大风！”
不足三千的守军，有足足两千人在此迎接伏击鲜卑鬣狗的马贼们。大家群情激奋，恨不得下一秒就扑上去与鲜卑人厮杀一番。
只是转醒的阳霆看到，人群中的刘苍的脸色异常凝重。
冉小刀等人与田泰一干人在长亭相会，商量帮助守关的具体事宜，而老侯则带着阳霆回到斥候营所在的角落。
“霆子，听说你在战场出了意外，没有受伤吧？”虎头永远是第一个开口的，不过这带着关怀的话语让阳霆心里暖暖的。
“没事，就是想起了一些过去的片段，头疼欲裂，所以无意间失去了理智。”
刘苍拍拍阳霆的脑袋，“没事，总会想起来的，而且，一个人的过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现在和未来，重要的是他的内心。”阳霆看到，说这句话时，刘苍的眼神是那么坚毅。
长亭里聊的怎么样不得而知，可是阳霆这边却听到了最不愿听到的消息。
“国内大乱，诸侯四起，卢龙塞没有援军，只能自救了。”狡猾的狐狸总是能打听到最隐蔽的消息，胡离打探情报的能力在卢龙塞数一数二，总能打听来一些秘密，这次也不例外，只是这个消息太过难以接受了。
“虎部落近万精锐，还有背后在追来的慕容部落三万大军，将近五万大军，卢龙塞要怎么独自面对！”
老侯的声音是那么无奈，只有他这种经历过两次与鲜卑人的大决战的人才明白，这样的军队数量，即使据城而守，没有两万汉军也是不可能守住的，何况如今卢龙塞田泰大人麾下，算上他们斥候营，连八千军都都没有。
即使是一向有主见的苍头这次也没有了话语，脸色凝重，而刚刚从昏迷中清醒的阳霆看众人如此失落，也不禁感到悲哀。
“老先生说的没错，如今大汉早已衰微，鲜卑匈奴虎视眈眈，果真是到了存亡之际了啊。”阳霆心中无奈道。
“其实，问题未必有我们想的那么严重。”向来乐观的老虎却没有众人这样悲观。
“虎部落本意在于偷袭卢龙塞，如今一来被我们发现行踪，二来慕容风就在背后，他还有没有勇气继续袭击卢龙塞还是问题。别忘了，慕容和拓拔之间的矛盾可几乎不共戴天。
而且红叶部落的人选择归化，那么他们就可以作为一道屏障，给我们反应的时间。
还有冉小刀等人，也是我华夏衣冠，真到了危急之时，让他们帮忙守城，这样一来，人手将近有一万两千于人，敌人的数量却未必有五万，如此，卢龙塞却也未必守不住。”
老虎这番话虽有诸多漏洞，却着实给了众人一丝慰藉，所有人都为之一振。
只有刘苍与阳霆对视一眼，眼底透过一丝无奈。慕容风背后出军，为的就是逼迫虎部落决死，哪会牵制拓拔锋。
至于红叶部落，战力之强确实不可小觑，可是这样刚刚投降的人田泰真的敢留他在卢龙塞吗？
更不说冉小刀等人本就是马贼出身，哪里有人敢把身家性命交给他们。卢龙塞，命运堪忧啊。
……
打着赤金色大雕旗帜和银色狐狸旗帜的军队在草原上缓慢推进，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憨厚的中年人，灰白的头发，酡红的脸颊，披着张有些老旧的熊皮，远远看去，就像个憨厚的老猎人。
不过，腰间古朴华贵的弯刀却显示着此人不同凡响，赫然是慕容风手下第一大将，有着不败老熊之称的赫连午。
赫连午身旁，是曾经在阳霆逃离鲜卑时追击过他的公孙虎，与之同行的还有同样也是慕容风左膀右臂的铁勒。慕容风手下的四大猛将，一下子来了三个。
不远处，野猪黑豹旗帜下，段松，柯最，素利等鲜卑将近默默前行，鲜卑此次，出动的人马阵容之强，前所未有。
公孙虎搓了搓被冻得发僵的脸庞，瓮声瓮气道:“这拓拔锋真是没用，与汉军交战，还没撕开前军就被吓跑了。”
赫连午取下头上的皮帽，拍了拍上面的雪渣，轻笑道:“拓拔锋可不是被汉军吓跑的，他是被老虎你的煞气吓到了，所以才不战而退了。他以为我们是要趁机吞并他的，所以选择了保留实力。”
说完朝着身后望了望，指着太阳升起的地方说:“你信不信，拓拔家的人已经跑回去报信了，就是不知道这只鬣狗这次会有什么打算，是把队伍全都拉来争个长短，还是远远遁去，留条小命。”
铁勒轻蔑一笑，“这次是大人要重整鲜卑，他拓拔锋既然不识抬举，就该早点滚蛋，不然大人可不是老大王那般仁慈的性子，他拓拔部落如果敢和大人为敌，那就只有抹灭这一条路。”
公孙虎显得有些不解，“大人出发时不是说了，让我们别和拓拔锋起冲突，让他安心进攻大汉，给我们好好探路吗？老熊你这进军速度步步紧逼，这样下去，虎部落怎么敢好好进攻。”
老熊憨憨一笑，“急着赶路的可是你们，至于拓拔锋，和连大王不会让他安心的，所以其实我们没有必要顾虑太多。既然他已经被局面吓破胆了，那就算了，我们亲自动手吧。”
公孙虎还待发问，却被铁勒用眼神制止，而此时，背后随着他们打着大人旗帜前来的部落首领们听到老熊决议进攻的话语，显得无比兴奋，在风中狂吼着！
赫连午转过身去，继续带领队伍前进，除了公孙虎和铁勒，其他人谁也看不到，此时老熊的眼底透露出来的疯狂杀意。
“老熊，老大王死去这么久，鲜卑虽然没有如大王在时称霸草原，但是修养生息后也是实力大长。此时是我鲜卑崛起的最好时机。
可是各个部落头人们，一个个仗着自己实力壮大，渐渐脱离王庭掌控，三分的格局不利于我们鲜卑称霸草原。
你带着老虎和老狼，引军东进，不计损失，抢攻卢龙塞，我带着豹子去和大王谈谈条件。
你记着，卢龙塞不是目的，死人才是，不论是汉人还是鲜卑人，战场上死了足够多的人才能实现统一。
不要逼迫拓拔锋，始终给他一线希望，把虎部落留在战场上，战斗，战斗，一直到大雪纷飞，一直到你认为，带回来的人无法影响鲜卑的大局。
和连是个雄主，却太过疯狂，我必须要让他知道鲜卑虽大，却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鲜卑未来十年的走向，就看你这位鲜卑最强大将了。”
慕容大帅临别时的嘱咐在赫连午耳边回响，这一路上，部落联军为了自己部落的利益，不知道发生了多少冲突，让老熊明白了大帅的考虑，有这样的兵力，各个部落就有了和王庭叫板的资本。
为了大帅的理想，为了鲜卑的未来，野心勃勃的家伙们，只好请你们留在这片战场上了，“破卢龙！抢财宝！”
“破卢龙！抢财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