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锐完全不插话,只听他们说话。见沈锦年不语,悄声问:“妹妹是不是觉得无趣?”
沈锦年摇了摇头。气氛从刚刚的肃穆转为轻松,沈锦年便笑着问起颜初,念恩主持身子如何,庵中诸人可好。
颜初微微一笑:“庵中都还好。嬷嬷身子也还好,春天的时候生了场病,收到你的信,嬷嬷的病就好了一半了。就是常念叨起你,说边城又冷,风沙又大,不知你习惯不习惯。”
沈锦年关切的问:“嬷嬷如何了?是哪里不好?”
“嬷嬷有胸痹之症。太医开了药方,全靠将养。如今庵中诸事都是如是如非两人在办。”颜初看着沈锦年的眼神似有流光:“嬷嬷跟你倒是投缘。”
沈锦年微微一笑:“所谓白发如新,倾盖如故。嬷嬷慈和通透,我受益良多。”
颜初看着她的笑容,忽然觉得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几人在院中说话,不知不觉月已西沉。大家方各自散去。
颜初在沈家住了几日,几人又一起回了凉州大营。自此每逢沐休,颜初便同沈家兄弟一起回沈家小住。林晖对颜初颇为赏识,私下跟林韬道:“平西候那个附庸风雅的性子,倒是生了个有血性的儿子。”
入了秋,很快就是冬天。每年这个时候,草木枯黄,无处畜牧,就是羌族瓦剌犯边的时节。他们骠骑飞马,骑术精湛。常一队数十人,狂风般席卷而来,抢了粮食物资就走,来无踪去无影,十分难寻。
若只是抢些粮食也就罢了,这些人野蛮残忍,屠村是常有的事。每年秋冬,各卫所都要编制卫队,轮流巡逻防卫。就是凉州大营,也常抽调士兵到卫所,补给军力。
西宁卫地处要塞,群居交杂,是防卫重地。林晖将沈钧留在了身边做文书,沈锋沈锐兄弟两个就跟着林暄去了张掖。颜初自请去了西宁。林韬十分不悦:“西宁形势复杂,你父亲让你来历练,可不是让你来送命的!”
颜初道:“正因为颜初来军中历练,更应该去真正的战场!西宁卫有沈大人在,颜初去了,也好略尽薄力。”
林韬不再多说,吩咐颜周跟着他一起去了西宁。
西宁城井然有序。卫队分班昼夜巡城,城中百姓多年来生活在部族的骚扰下,家中多有地道藏身。沈重安排好巡防之事,对颜初道:“如今他们兄弟都在外面,家中只有女眷。我又总在卫所当值,实在是不放心。你来的正好,以后和颜周就白天在卫所当值,晚上回家里住,照应一二。”
颜初自然无有不允。
林晚如今看颜初,是怎么看怎么顺眼。沈锦年与颜初在沐慈庵中常见面,竟也没有什么避嫌的意识。沈家在西宁城本就瞩目,颜初又生了张倾倒众生的脸。没几日,沈家住进了个美少年的消息不胫而走。
边城的姑娘本就奔放,没事就到沈家门前晃悠,期待能见到颜初。偶尔沈锦年见了,便取笑颜初:“若是世子乘马车出门,怕是要再现掷果盈车的景象了。”
颜初脸色阵红阵白,再在门前遇上姑娘偷看,颜初的脸就黑得像要滴墨。颜周忍不住嘀咕:“当年在京中,也没见世子这样在意啊?”
颜初瞪了他一眼,心道:当年在京都,也没有哪个姑娘敢这样堵在门口啊。
颜初在沈家住着,一应用度沈锦年都打点得周到妥帖。秋有秋裳,冬有冬衣。当值时还有家中下人送点心汤饭去卫所,就是颜周,也跟着沾了不少光。
刚进十月,西宁卫迎来第一波羌族骑兵的骚扰。颜初跟着沈重上了战场,两人都穿着沈锦年命人制得金丝软甲。一场攻防战下来,沈重看着颜初的眼神都透着赞赏。私下对林晚道:“平西候后继有人。颜初此人,克制持重,勇而不骄,好生调教,又是一员虎将。”
林晚笑道:“这些我是不懂的,不过我看着,也觉得好。”
毕竟刀剑无眼,颜初对敌经验不足,受了几处皮肉伤。沈锦年作为主家,延医问药,吃食汤补上照顾得无微不至。半个月下来,颜初养得气色极好。
待第二波敌袭过去,沈钧与沈锦年的生辰就快到了。
林晚与沈重商量过,并不大办。沈锦年的年纪摆在那儿,婚事尚未定下,怕再惹来是非。林韬吩咐一众孙子,带了厚厚的贺礼,跟沈家兄弟齐赴西宁,为沈钧兄妹庆生。
待到生辰那日,一屋子的俊朗少年郎,看着就让人心生欢喜。
因林家来人,沈重在外院开宴,请了亲近的同僚吃酒。沈家如今在西宁站稳脚跟,沈重权势已重,来捧场的人不少。就连称病许久的指挥使裴永也带了长孙裴延过来。
沈家兄弟与林家兄弟,都跟在沈重身边见客。诸人听闻这帮少年郎是武安侯林家的人,更热络几分。裴永被沈重敬奉上座,拈须笑道:“这是我的长孙裴延,年纪不大,没怎么见过世面。不比沈大人,教子有方,三个儿郎都是俊杰之才。就让令郎带着我延儿一处,也好让他长长见识。”
沈重谦了几句,见那裴延年纪约十六七岁,样貌倒也端正,只神情间有些腼腆。便吩咐沈锋,好生招呼着。
这样的日子,颜初是客居,身份又高,就被安置在席上首位。多年宫中教养,世家子弟,仪态风度自是不同凡响。颜初本就生的耀眼,同席的少年何曾见过这样的人物,不免偷偷打量。
颜初心下不耐,又不好表现出来。他跟着瑞王长大,免不了受些熏陶,端起脸,颇有几分威仪,竟也无人敢上来搭话。沈锋领了裴延过来,见这一席诡异的鸦雀无声,顿觉好笑。安置了裴延,又客套了几句,便走了。
裴延倒是与这一桌子的官家子弟都认识,很快开始谈笑风生。有人便笑问:“你平日里忙成那样,找你出门跑马都不去,今日倒有空出来吃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