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身后是承恩侯家的嫡长孙齐梁，三皇子身后是他岳家的小舅子祝其英，颜初则坐在了四皇子身后，眼睛四下打量，似是对祝其英坐到了他的上首浑未在意。七皇子身后是辅国公府的嫡长孙安隅。这一色的俊朗少年，看上去实在赏心悦目。
只是殿中出席的少女们，总会半遮半掩的将目光投向颜初。无奈，颜初容貌出色，眉如墨画，鬓若刀裁，每一笔线条都似精心雕琢一般，在这灯火通明的殿内，愈发显得惊心动魄。
沈锦年自知身份不高，跟林珏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她肩上的伤还在愈合，痛痒难当。也没有什么胃口，林珏就拣了两样她能吃的东西，给她拨到盘子里，就差喂了。
殿里烧了地龙，温暖如春。人一多，气味就杂。沈锦年被前边几个小姐的香粉味道呛的几乎不能呼吸，也只得忍耐。正暴躁着，不留神转头碰上了颜初的目光，不禁一愣。
颜初目光一触即收，完全是一副不经意的模样。沈锦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上次的事，处理的结果大家都还算满意。颜初没有再为了男子汉的尊严来找麻烦，她也不会去招惹他。
宴会正酣，忽见安贵妃对着明远帝耳语了几句。明远帝笑着点头，旁边的内侍上前领命，击掌叫停了歌舞，声音尖细：“圣上有旨，宣兵部侍郎沈重之女觐见！”
林珏忙打量了沈锦年的仪容，觉得没有问题，悄悄嘱咐一句：“别紧张。”
沈锦年心里叹了口气，起身上前。
她本就坐在最角落，到御前稍远。一路上前，即使知道自己的仪态并无问题，仍被落在身上的所有人的目光逼出一身的汗。
沈锦年到了御前，仪态标准的行了叩拜礼，听着明远帝叫了起，方微微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好。
明远帝看着阶下身量未足，尚一脸稚气的小小少女，颇有些惊讶。转头对着沈重道：“这就是卿家的爱女？”
沈重起身称是。明远帝大为惊叹，问沈锦年：“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沈锦年恭声回答：“回皇上的话，小女沈锦年，已经十一岁了。”
明远帝捋须笑道：“你一个小小孩童，怎么胆子这样大？朕记得，朕的女儿们，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遇上狗都要绕道走。”
沈锦年老老实实的道：“小女也是怕狗的。”
“既如此，你怎敢持刀杀熊？朕可是看了，那熊都险被你剖成两半了。”
不待沈锦年开口，一侧的安贵妃忽而掩口笑着插话：“皇上可还记得，长公主府的赏花宴，最出名的不是君子榜上的十二名花，而是这位沈小姐。臣妾记得相思说过，沈小姐箭术超群，跟平西侯世子比试，竟还赢了世子呢！”
明远帝颇感兴趣，问德妃：“颜家小子向来眼高于顶，真输了？”
德妃欠了欠身：“此事成儿也曾提过，沈小姐确实是深得沈大人真传，赢了颜初。”
安贵妃笑道：“可见是艺高人胆大，沈小姐不愧是将门虎女。”
明远帝笑了几声，方道：“话虽如此，沈家姑娘为了回救兄长，以命相博，委实令人敬佩。”
沈锦年的声音干净纯澈：“血脉所系，小女的兄长本也是为了救小女才落入险地。彼时情急，由不得小女多想。一时孤勇，让陛下见笑了。”
明远帝似被血脉所系四个字触到了哪处，顿了好一会儿方叹道：“若无孤勇，何来患难见真情之言？”
他转向沈重：“卿有这样的儿女，足慰此生。”
当下赏了沈锦年许多珍贵的药材，令她退下了。
沈锦年回到位置上时，只觉得后背都是湿的。
林珏握住她的手，用眼神示意，她的对答完全没有问题。
沈锦年心中有种淡淡的轻松，她有了这样的凶悍之名，至少五年之内，不必提婚姻之事了。
唇角微扬，沈锦年跟林珏相视而笑。
另一边，秦牧与秦姗的席位，秦姗盯着沈锦年回席落座，眼睛里似要喷出火来。自从驸马秦允出事，秦牧沉郁不少，他警告的扫了一眼秦姗，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在座的不只是秦姗脸色不佳，柳媛坐在众闺秀中，精心打扮过的艳丽容颜有些扭曲。她自幼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无论容貌才情都在堂姐妹中是最出挑的。家里一直留着她不许人，也是备着两年后大选。这次围猎带她同来，就是为了在明远帝面前露个脸，博个前程。现下倒好，才刚出猎几天，竟让沈家这乳臭未干的小蹄子抢了先！一个女子，持刀杀熊，这是何等凶悍残暴之人！竟也能得皇上嘉奖？如此一来，想要出挑的闺秀们，还有谁能占得先机！
转眼看去，果然很多人脸色不善，或轻蔑或嫉妒，就是秦姗也是一脸的不忿。
沈锦年自然看得出来，也只能当自己眼睛瞎了。倒是瑞王妃，看着她的目光十分好奇，见沈锦年看过来，还露出和善一笑。沈锦年顿时愣住。
酒过三巡，明远帝带着安贵妃离席。德妃多坐了一时，也起身走了。
沈锦年与林珏觉着无趣，便也想离开。刚一起身，就听见一人阴阳怪气的道：“沈小姐这般勇猛，真是令我辈男儿，羞惭无地啊！”
沈锦年顿了顿，抬头望去。只见一个面生的官员端着酒杯，冷笑着看着沈锦年。
殿中静了下来，沈锦年微微眯起眼睛，淡然问道：“尚不知这位大人名讳？叫住小女有何要事？”
那人脸上一派倨傲：“本官翰林院学士吴谦，并无甚事，只是听说沈小姐在国子监读书，国子监女院教授的女四书女则可是与别家不同？为何在座的小姐们都是贤淑贞静，惟沈小姐如此骁勇。难道说沈大人教女别有方法？真是令本官难解啊！”言罢摇了摇头，一副痛心疾首地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