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他们越走越偏,越走越远,海拔也越来越高。
他们也不是没想过再原路折返,但一想到森林外面凶残的鼠人,又都胆怯了。相对而言,寂静的森林里反而更自由更惬意。饿了有野果吃,渴了有山泉喝,一群小孩子打打闹闹好不快活,谁都不愿意再回到外面的人间地狱去。
第三天中午,云逸和小伙伴们寻到一树黄橙橙的果树,虽然不少果子都已经被森林里的昆虫和野兽啃噬得坑坑洼洼,但要填饱肚子还是不难。那些果子香脆多汁,会在舌头上留下一股酸酸涩涩的余味,让人回味无穷。
小孩子贪吃,小肚子全都胀得圆滚滚的。吃饱玩累了,就各自找块地方准备小憩一会儿。
云逸尿急,朝大树干后面走了十来步,刚要解开裤头方便,忽然觉得脖子上冰冰凉凉的,吓得尿意顿时全无。
云逸定眼一瞧,一条粗壮的大黑蟒蛇口吐信子,从头顶的大树倒挂下来,正歪着脖子好奇地打量着他,像从未见过人类似的。
大蟒蛇比云逸的腰还粗,通体乌黑发亮,一圈一圈环形的红色花纹均匀地套在身子上,背上一对透明的小翅膀不停地扇动,维持着身体的平衡。
云逸汗毛咋立,吓得两腿直哆嗦,想跑不敢跑,想叫不敢叫,慌慌张张地一个趔趄绊倒在地上。
大黑蟒蛇立刻把身子弯成了一张弓,再猛地把自己向云逸弹射了过去。
“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云逸,脚下尚未站稳,背部又被树干一样的大蟒蛇砸中,再次摔倒,被弄了个嘴啃泥。
云逸“哇哇”地呼救了两声,浑身一紧,就被大蟒蛇缠得死死的,再也喘不过气来,双只小手本能的挥舞着,胡乱拍打地上的枯藤落叶,像一条被扔进了沙漠里的小鱼。
片刻,云逸就觉得自己的腰像被勒成了几截,骨头“咯吱咯吱”地响个不同。他的喉咙似被一口浓痰堵住,想要吐又吐不出来。两只手酸麻无力,挥动的幅度越来越小。眼睛里的树木一下子失去了色彩,变得影影绰绰,叠影重重,又飘飘浮浮。
“云一,云一!”
正当云逸快要绝望的时候,王雨手持一根枯树枝狠狠地打中了大蟒蛇。
可惜树枝太干枯了,一击就节节寸断。大蟒蛇扇动着小翅膀扭过头,两颗血红的眼睛露出凶光,长长的信子朝王雨一伸一缩。似乎被王雨激怒了,大蟒蛇脖子一伸“唆”地就到了王雨面前。
王雨吓得退后两大步,脚下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脸色苍白,两只眼睛呆呆地盯着大蟒蛇一动也不敢动。
小麻雀三人听见声响也都跑了过来。大舌头举着一块石头,战战兢兢却不敢朝大蟒蛇扔过去。小麻雀躲在大舌头背后瑟瑟发抖。只有六指儿一个箭步拽起王雨就要逃。
大蟒蛇见到了嘴边的猎物居然要逃走,上半身仍死死地缠着云逸,腹部一扭,尾巴像一根大树棒,将大舌头和小麻雀打倒在地上,张开血盆大嘴就要去咬王雨的脑袋。
“啊!”王雨惊声尖叫起来。
大蟒蛇冰凉的信子已经扫到了她的脸上,大蟒蛇喉咙里那股成年腐烂的恶臭味迎面扑来……
“快跑。”
千钧一发之际,六指儿从后面死死抱住大蟒蛇的脑袋,冲王雨大吼了一声。
大蟒蛇的小翅膀被六指儿压在身下,扑闪扑闪却怎么都飞不起来。大蟒蛇想扭头去咬六指儿,试了几次,却怎么也够不到。它脖子一弓,贴着地面如离弦之箭射了出去。
不管是抱在大蟒蛇脖子上的六指儿,还是被缠裹在腹部的云逸,全都跟着大蟒蛇一起飞了出去。
大蟒蛇快速地绕着一棵大树向上盘旋,希望借助大树甩掉六指儿。
此刻,六指儿本可以松开双手逃走的。可大蟒蛇的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得六指儿根本来不及思考,就被大蟒蛇带着高速旋转,转得七荤八素眼睛都睁不开。
大蟒蛇在一个大树垭处猛地翻折转身,头皮紧贴着树干向下,下颚仰面朝天,将背上的六指儿夹在自己和大树之间,狠狠地往下勒。云逸被大蟒蛇的后半身缠住悬吊在半空中,两腿无力的抽搐。
“啊——”
六指儿疼得撕心裂肺地大叫。大蟒蛇越裹越紧,树皮都被勒得凹陷下去,流出了墨绿色的汁液。六指儿的叫声越来越微弱。
大舌头终于鼓足勇气把石头砸向了大蟒蛇,但却只命中了树干,小麻雀和王雨站在树下抱住云逸的双脚,拼命往下拽。
此刻就像一场拔河比赛,参赛的一方是小麻雀和王雨,她们拽着云逸的脚,向下拉;比赛的另一方是大蟒蛇,它压着六指儿,从树丫的另一侧,也向下拉。大蟒蛇的皮崩得紧紧的,越拉越长。
“哈……哦,哈……哦……”
最先被拉动的是云逸,云逸的头先从第一圈紧裹的蟒腹圈里拽了出来,大口大口地喘粗气。他的腰部虽然还是被大蟒蛇紧紧缠了两圈,但双臂已经解放了出来。他双手一自由,立刻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狠狠地往大蟒蛇身上一阵乱戳。
大蟒蛇猛地一弹,像是受了惊吓,三角形的头颅一下子从树杈上抛了起来,“之”字型返身折回,再也顾不得六指儿了,张开血盆大嘴就俯冲向云逸,蛇牙没到,毒液先喷了出来。
大蟒蛇这一弹,下半身自然就夹裹着云逸坠落回了地上。
看到来势汹汹的大蟒蛇,云逸自然不能再退缩了,因为王雨和小麻雀就在他身后。他心一横,“啊、啊、啊……”一边吼叫,一边抡起王八拳拼命的迎了上去。
突然,大蟒蛇冲到云逸面前不足五寸远的半空中呆滞住了,就像一根高速飞行的箭矢猛地被人抓住了尾巴,又像是空气突然凝固了。不知怎的,大蟒蛇呆呆地停在云逸面前,一动也不动。
“噗呲。”
声音虽小,但王雨和小麻雀却看得十分真切,云逸手中有什么东西插进了大蟒蛇的头颅。
大蟒蛇三角形的头颅一下子瘫落在了云逸的肩膀上,云逸以为大蟒蛇还要咬他,手上的戳刺更快了,脚也不停的乱踢,嘴还狠狠地去撕咬大蟒蛇的脖子,完全是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此时,大蟒蛇已经断了气,两颗猩红的眼珠涣散乌光,软绵绵地耷在地上,任由云逸撕咬踢抓。
良久,王雨和小麻雀才吃惊地看明白,大蟒蛇已经死了。
“它死了,它死啦!”
小麻雀欢呼起来,眼中蕴含着泪花。因为鼠人消息的封锁,许多生活在圣族大陆的普通人奴是不了解变异凶兽的,更不知道雀舌森林里变异凶兽是何等的凶残。
当大舌头、小麻雀和王雨合力拉开云逸的时候,云逸满脸都是蟒蛇血。他手上一柄七八寸长的小匕首,都快要把大蟒蛇的头给剁碎了。
那把小匕首正是变身熊人的异能者杨畅交给云逸的信物。
小匕首宽一寸有余,长不过手掌,像一片细长的柳叶,银白色的刀刃散发淡淡的红光,一看便知不同凡响。
王雨、小麻雀和大舌头见云逸没事,又连忙爬到树上把六指儿弄下来。可惜,六指儿被救下来的时候,已经七窍流血神志不清了。
王雨等人把六指儿抬到云逸跟前,急切地说道:“快给他治。”
云逸一咧嘴角,苦笑着摇了摇头。此刻的云逸,已经用光了最后一丝力气,别说是用异能救人了,就连站起来都难。
王雨却一点都不知情,一心想着救六指儿,一把抓起云逸的手,吼叫着:“快给他治呀!六哥是为了救你才……你怎么能见死不救呢?”两串晶莹的泪珠夺眶而出。
云逸看着愤怒的王雨,一脸的愧疚和自责。自己被大蟒蛇袭击的时候,是王雨和六指儿拼死相救,引开了大蟒蛇,自己才能死里逃生。可现在,六指儿命在旦夕,身怀治愈异能的自己却无能为力。
云逸颤颤巍巍地伸出左手,卯足了力气朝六指儿的胸前按去,却怎么也感知不到他的器官和肌肉组织。
最后时刻,大蟒蛇冲过来的时候,云逸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他孤注一掷地迎了上去,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要弄死那条大蟒蛇。
几乎就在这个念头闪过脑海的同一刹那,一股气流猛地从小腹中蹿了出来,涌进右侧胸腔,经右侧胸腔澎湃喷射出的气流瞬间汇聚到了他的双目。
那一刻,他好像模模糊糊地感觉到大蟒蛇的进攻停滞了,仿佛时光被冻结住了一般。也就是在同一瞬间,云逸全身所有力气一下子被抽干了,每一个细胞仿佛都是刚从火焰里逃脱出来的水母,一股从未有过的疲惫劈头盖脸地席卷全身,双眼似有千斤重昏昏欲睡,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给六指儿疗伤。
“啊——”云逸张嘴怒吼起来,可声音却细若蚊虫。
王雨抱着六指儿,眼泪簌簌滑落,哭喊着:“六哥,六哥,你快醒醒啊。雨儿刚没了娘,再也不能没了你……”
小麻雀和大舌头也止不住地呜咽。他们四人在一起时间最久,历经种种苦难,关系也最为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