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蝙蝠群如同沼泽一般,让深陷其中的两人感受不到任何的希望,前方等待着他们的仿佛只有无边的黑暗。“可恶……到,到底,还有多久才能到……”持续地奔跑不至于让郑志虎呼吸不稳,然而无穷无尽的蝙蝠和失血像梦魇一样困扰着他,他的脑海中已经一片空白,若非他有着高于常人的意志力和体力,此刻的他就是一个瘫倒在地上的血人了。
郑志虎不知道的是,身后的胡天承受着的压力比他多数倍,大爆炸造成的坍塌已经把入口方向的洞口堵死了,他们越过的蝙蝠都会远远不断地回流到他们身边,加上郑志虎未能击杀的蝙蝠都落到了胡天的身前,他要承受的是来自前后的双重威胁。所幸胡天不同于一般的强者,他在运用体力抵御蝙蝠的同时还能暗中催动功法来保护自己,所以尽管他承受更大的压力,也能显得游刃有余。只是如果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下去,他就不得不考虑使用功法来突破困境了,毕竟在隐藏身份之前,更重要的是保全性命。
他刚想提醒郑志虎注意侧面的蝙蝠,就看见郑志虎不受控制地向前倾,一头扎进蝙蝠堆里,眼看就要被蝙蝠裹成粽子了,胡天伸出手将他拉回,看他时已是双目紧闭失去神志了。胡天叹了一口气,喃喃道:“辛苦了。”接着,他无视了身边上下翻飞的蝙蝠,一手抓着郑志虎的身躯,一手结印。在黑暗中,就算两人不移动,郑志虎的鲜血也会让它们趋之若鹜,正当三只蝙蝠以为它们已经接触到猎物,准备饱餐一顿之时,它们皮肤上的针型口器宛如撞上了钢板一样寸步难行,下一瞬间,甚至断裂开来。失去了进食的器官,让它们更加疯狂地扑打,但任由它们怎么攻击,始终是无法在靠近两人一公分。这当然是因为,“神龟之御”已经施展开来了。
淡绿色的透明鳞甲覆盖在两人的身上,然后不断地扩大,形成了一个光罩,将周围的蝙蝠都挤了开去,好几只靠近罩子底部的蝙蝠挤在了一起,受到墙壁和罩面的夹击,硬生生被压成了肉饼,功法与武力、工具之间的沟壑真是让人难以想象。待得光罩稳定以后,胡天轻松地将郑志虎扛在背上,快步走了起来。他的动作看似从容不迫,但在速度上要比起两人刚才的全力冲刺还要快。“神龟之御”随身而动,将迎面而来的蝙蝠统统撞到两侧,没有了外界干扰,胡天开始整理自己的内息,同时思考这洞穴的蹊跷。他想去一探这石壁的奥秘,只可惜洞中的蝙蝠实在是太多了,把四周遮了个严严实实,借着他重新点燃的微弱灯光,根本不足以观察到石壁。大约快步走了一里路,因爆炸而惊动到的蝙蝠开始逐渐归位,不再狂乱,而“神龟之御”将郑志虎身上的血气掩盖了绝大部分,也再没有蝙蝠被鲜血吸引过来,不久后,就只有几只被烛光惊醒的蝙蝠扇动几下翅膀,再没有阻碍胡天前进的东西了。
胡天心里想道:“这洞穴是真的长啊,里面到底藏的是什么东西啊?”又走了一段路以后,他发现蝙蝠都不见了,洞穴的墙壁又恢复到原本岩石的模样,凹凸不平、暗哑无光。这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了,为什么只有一段路上会出现玉石状的墙壁?为什么偏偏是通道的中部而不是起点或终点处?同时,胡天还想到一个问题,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遇到了危险真的有足够的时间使用“土传灵”吗?像他们两人这样的,可能都还没想到使用“土传灵”,就已经罹难了,更别说原路返回,在洞外集合了。而当下他已经脱离了困境,退路也被封死了,“土传灵”也没有使用的必要。但说起来,这么久都没有听到其他两个队伍的“土传灵”,难道只有他和郑志虎遇到了危急情况吗?问题越想越多,但眼前出现的情况,绝对能让胡天将这些问题抛诸脑后——前方左侧的石壁后出现了明灭可见的光亮。尽管对于胡天来说,这一路上他根本没有感受到真正的威胁,但是一个久处于黑暗中的,看到外界的灯光时,还是会禁不住地喜悦,胡天也在无意中加快了脚步。可他时刻不停的大脑中,又冒出了一个问题:这么深的洞穴里,怎么会有光?
郑志虎感觉自己在海上漂流,又像是在坐颠簸不停的马车,他看见十五岁的自己在深山中绝境求生,磨炼自己野兽的意志,恰逢十年一遇的暴雨,山上的泥石流将他卷入其中,飞快地往山下冲去,碎石和断枝一直挤迫着他的身体,他像被刺穿了一样痛苦,巨大的动能给他带来了极大的恐惧,这份连思考都无法进行的感觉,就是他对死亡最初的认识。最后他到底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也忘记了,他本以为对死亡的恐惧会跟这段记忆一起消逝,但在蝙蝠群中冲刺的时候,他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了,他明白不继续往前跑就会死,可他感觉自己撞在了一面天花顶上,再也动弹不得了,他终于还是闭上了眼睛。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迷迷糊糊地看见了漫天的萤火在黑暗中闪闪发亮,“这就是冥府吗?”郑志虎操着沙哑的声音问道。“离冥府还远着呢。”这声音是胡天的,郑志虎扭头看去,胡天正坐在他的身旁,整理着他们剩下的工具,郑志虎问道:“胡兄弟,你也撑不过去吗?”说完还叹息了一声。胡天用手指弹了弹他身上刚包扎好的伤口,剧烈的疼痛感瞬间传遍了全身,“啊啊啊,别!痛痛痛!”郑志虎下意识抬起手来,有感觉四肢都有肌肉拉伤的痛感,真是苦痛万分,然而他的心中却十分高兴,“我们都没死!胡兄弟,我们还活着。哈!”胡天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无奈,“你就不能歇歇养伤吗?”郑志虎看见胡天手扶着膝盖,双目无神,一脸疲态,再回想起刚刚在洞穴里的险象环生,才明白胡天是经历一番多么惊险的绝处逢生,这其中还要拖着他这个负累,心里顿时又不好过了。“胡……”他想开口给胡天道谢,又感觉到胡天的不悦已经满溢而出了,想到自己身为武林中叫得上名号的人物,当下这么地滑稽可笑,不知成何体统,于是决定不再作声。
他向四处看去,这里确实不是什么冥府,而是一个巨大的洞**部,他分辨不出这地方到底有多大,他现在才明白到“别有洞天”的真正含义,眼前的洞顶就是一片无边无际的天空。照亮这方土地的是一个个微小的光点,仔细看去,原来是一种通体发着黄光的虫子,它们只有一个指头大小,安静地飞着,制造出足以望见洞内情况的光亮。这地方像是一个玄关,什么布置都没有,能够充当景物的只有一块块巨大岩石,还有一根根顶天立地的柱子,“真是蔚为壮观啊!”郑志虎在心里感叹道,这柱子并不像顶梁柱一样规则、厚实,而是歪歪斜斜、粗细不一的,丑陋得像是被一只大手狠狠捏过一样,可就是这样不入流的石柱,连接了这相去甚远的天和地。
“很不可思议吧。”胡天望着那些柱子,淡淡地说道。郑志虎回话道:“是啊。真不知道是怎么做出来的,这就是鬼斧神工吧,”“不是鬼斧神工,是龙斧龙工。”“龙?”郑志虎一时恍惚,才想起这个地方的名字来,“这是龙造的?”“应该是的。从这石柱溃烂的情况来看,应该是用高温的火焰熔炼的。”“能熔炼石头的高温吗?”“是啊。最恐怖的还不是这一点,你看这不规则得离谱的柱身,应该是用龙的身体缠绕塑造而成的。这家伙的体型,比想象中还要可怕啊。”胡天说出这话来的时候没有半分惧怕的意味,但在郑志虎的心里这份惊讶却在不断地滋长,炽热到能够熔炼石头的高温,巨大到能够造柱的体型,足够以身塑形的缠绕力,还有那懂得建筑的智商,只有真正近距离接触龙,才会明白这种传说生物的恐怖之处。
“你听到了吗?”胡天突然问道。郑志虎竖起耳朵,仔细地倾听,连小虫拍动翅膀的声音都没听见,“听见什么?”胡天站起来,往远处张望,回答道:“好像有尖叫声从那边传来。”郑志虎将信将疑地问道:“你确定是尖叫声?不是爆炸声或者是土传灵的声音?”胡天没有回答他,而是皱着眉头紧盯着那处,然后转身,蹲下来将整理好的工具放到郑志虎身边,说道:“那边的洞穴应该是我们在首先在外面看到的洞穴,你在这里等总舵主他们出来。声音是从远处那个大洞穴里传来的,我亲自去看看。”
郑志虎听了,有点不明就里,手脚忙乱但动弹不得,“哎,胡兄弟,我……”“你在这里躺了半个时辰了,什么危险情况都没出现,腰兜里还有工具,没事的。”郑志虎还想说什么,但胡天早已跃进黑暗当中,不见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