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瀑骇人。
虎骑卫的笑声戛然而止,望着突然暴起一剑封喉的灰衣少年,望着他漆黑得如深渊般的眼睛,所有骑卒的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响。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快的一剑,仿佛一道光闪过,又仿佛是一阵风吹过,潜意识里似乎捕捉到了它的轨迹,可下一秒,它就落在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诡异的氛围僵持了不久,少年化身死神,他手中的剑顺理成章的成为了死神屠戮人间的利器。
三个。
五个。
十个!
当第十五个虎骑卫不甘地倒下时,剩余的骑卒脑子里只想着一件事情——杀死他,杀死这个魔鬼!
瞧着还愣在原地的李潇潇,木渊喊道:“潇潇,找机会突围!”
不知不觉中,他对少女的称呼变了。
战马铁甲橐槖声音很快贴近耳侧,李潇潇手中银枪横扫,两个虎骑卫应声倒下。
“呀——啊!”
木渊杀红了眼,灰色的布衣浸湿汗液和血液,鲜红的血珠在衣服下摆摇摇欲坠。
武者体内真气如大坝里囤积的水,一旦开闸放水,天无降雨,坝中的积水终究会被放个干净。
虎骑卫接连倒下,木渊的动作也再不如先前利索。
李潇潇的状态更差,女子的气力耐力本就比不上男子,她也还没有突破二品巅峰将劲气化为真气。
体力几乎耗尽,李潇潇还能挥舞银枪全靠着一口气支撑。
神情恍惚,动作迟钝。
一阵破风的声音传进李潇潇的耳朵,她斜眼看见了那铮亮的长刀,可反应还是慢了一拍,僵硬的身子完全不能动弹,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小心!”眼角余光瞥见李潇潇的危机,他顾不得胳膊上挨了一刀,使尽力气顶开少女。
“哗啦!”
又是一刀,划破灰衣,划破皮肉。
木渊惨叫一声,挥剑回击,使出天雪山的剑招“漫天飞雪”。
霎时间,空气中弥漫着纷纷洒洒的剑花,将战马上靠近两人周围的七八个虎骑卫刺翻在地。
虎骑卫众骑卒不是傻子,看出木渊和李潇潇后气不足,一个骑卒振臂高喊道:“他们没力气了,砍了他们,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所有骑卒大声应和,锋锐的马刀平拍在战马的铁甲上,叮叮当当的声音很快连成一片。
武道高手讲究气机,王朝大国讲求气运,一宗一派封锁气象,行伍军队锤炼气势。
刀甲相拍的声音由杂乱慢慢变得整齐,剩余的几十骑虎骑卫气势高涨,血管里一股接一股热流涌至全身。
杀气。
煞气……
在虎骑卫中蔓延开。
“呵,不愧是南楚第一的虎骑卫。”
木渊冷冷一笑,握紧了嗜血的长剑,朝着一个方向弹射过去,双手握剑从天降落。
那骑卒面目狰狞,脖子处青红相间的血管高高凸起,像极了一条条肥大的蚯蚓。
刀剑相错在刹那之间,骑卒手中的百锻刀从中间断裂,整齐的切口衬托出少年握住的长剑是何等锋刃。
一团血瀑从骑卒脖颈间喷出,喷洒了少年一脸。
此等渗人场面未能僵持几息时间,所有的骑卒高举马刀蜂拥至木渊和李潇潇身边。
灰衣少年拉着少女的一只手,脚踏马头借力高高跃起,他在半空中顺势将少女送至屋顶,自己则再次落下。
数不清的寒光对准少年。
“一剑斩尽百万师!”木渊双目龇裂,耗尽浑身真气一剑落至虎骑卫当中。
“砰!”
地动山摇,震天骇地,烟尘漫天。
待尘埃散去,一条十丈长,半尺宽的沟壑映入李潇潇的眼帘。
八十余虎骑卫东倒西歪,连人带马,全灭!
灰衣少年倚剑伫立,气息孱弱。
李潇潇跳下青瓦,从后边轻碰木渊,“喂,木头脑袋你没事吧?”
少年没有回应。
“喂喂,木头脑袋你别吓唬我!”少女带着哭腔,挪至木渊身前。
不等李潇潇再次开口,温热的拥抱使得她脑袋一阵嗡鸣。
“咳咳,我……我。”
话音突然止住,木渊的身体软倒在李潇潇怀中。
山林内。
两把飞刀倏地从密集枝叶中窜出,带着破空声一前一后刺向魏风尘的胸口。
醉虎魏风尘拉紧缰绳侧身一闪,堪堪躲过两把飞刀。
三十步外,林秀运气控刀,清秀的脸上带有十二分的凝重。
双刀再刺,上下齐攻,锁死魏风尘的躲闪空间。
“嘿!”林秀咧嘴轻笑。
可是他的笑容没过多久便凝固了,只见魏风尘松开大刀翻身下马,彻底放弃战马和战刀。
“轰!”
一声巨响,夹杂着马儿悲惨的嘶叫声,魏风尘身侧,他的战马瘫倒在地上,四肢无力地抽搐着。
右脚一踏,重达百斤的大刀落入魏风尘手里,此时此刻,他从腰后解下一个酒囊,咕噜咕噜狠狠地灌了一口烈酒。
林秀双眼细眯,声音沉重道:“醉虎,魏风尘!”
一囊酒很快喝光,魏风尘笑道:“十六七岁的一品武者,神鬼莫测的御物之术。整个南楚,除了某几个隐世近百年的宗门,唯有蜀地柴山方能培养出你这样的妖孽。老夫说的不错吧?”
被人一眼看穿宗门势力,林秀并未惊慌。
柴山有南北之分,他所在的柴山就是南柴山。
山上的“老人”负责行走世间寻觅各种天才少年,将其带回柴山后,让这些少年自己选择向谁学艺。
学成下山时,柴山弟子必须接受三件宗门任务,俗称“砍财”。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柴山“老人”们收钱,然后派出弟子下山办事。
事成之后,六成钱财用于购买丹药和武器,一成钱财交予柴山“老人”,剩余三成归办事弟子所有。
虽然到手的钱财少了一大半,但因为柴山“老人”所接任务艰险,雇主支付的佣金常常是天文数字,柴山少年们最后得到的钱财依旧令旁人眼馋。
林秀默默运气,脸上带着浅浅笑容,“在山上,除了山主是开玄,剩下的老家伙都在辟谷阶段,练武十年,经常被老家伙们整治。
下山后才知,能我这年纪修炼到一品的人屈指可数,难逢敌手。
诶,都说醉虎的绝技断江斩很是厉害,要不我让你三招?”
魏风尘淡然道:“若是敌人,看过我绝技的都死了,你要试试?”
林秀从掌心甩出一刀,变换了站位,道:“老人家,小子我惜命得很,您那绝技还是留着吧。”
魏风尘换左手握刀,右手竖起二指,朝迎面而来的飞刀一点。
浑厚的真气从他指尖射出,真气与飞刀相撞,半斤八两不分胜负,真气散去,飞刀则直插到一旁的大树上。
树皮被飞刀刺破,“滋滋”的声音传进林秀的耳朵。
林秀轻声道:“纯阳指!”
魏风尘朗声道:“你有御物术,我有纯阳指,来来来,试试看你能否逼出我那三刀断大江的绝技!”
林秀冷哼,树木上插着的掌心刀随着他手臂的挥动而变化位置。
林秀双刀齐出,魏风尘一指截双刀,三道真气在林间炸开,周围树木顿时折断不少,较为幸运的几棵树也被霸道的真气轰出碗口大小的洞。
黑袍少年闷哼一声,吞下一口逆血,旋即再次催动双刀袭杀魏风尘。
无漏对辟谷。一品之上,果然一重境界之差便是生与死。
“还不放弃吗?”魏风尘连点两指,一指破双刀,一指杀林秀。
脚下一踮,少年踏尘飞上树梢,他方才所处之地“轰”地炸开,先前的树木和石块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约一尺的大窟窿。
双刀回归掌心,林秀从袖口又取出一把掌心刀,嘟囔道:“山上的老家伙说过,非生死关头不得同时催动三把刀。现在我以无漏对战辟谷,该是生死关头了吧?”
“去!”
林秀低喝,三把掌心刀平行射出。
掌心刀飞在空中,林秀的双臂诡异地互换位置。
三把刀随之而动,竟然于半空旋转,聚为锥阵。
魏风尘“咦”了一声,脸上流露出一丝慎重。
他不再使出纯阳指这门功夫,而是略微后退半步,穿戴甲胄的手臂肉眼可见地鼓涨了一大圈,拖动大刀从脑后劈下。
长刀生风,林间空气骤然一滞。
凝于一线的刀气划穿透三把飞刀。
“噗!”“噗!”“噗!”
三把掌心刀从中心轰然炸开,直愣愣地扎进土里。
凌厉的刀气扑面,林秀脚步挪转,一阵尸山血海之气刚好从他耳边掠过,用作稳固长发的木簪不堪重负,清脆一响,绿檀木折成两段,坠于铺满落叶的林地。
满头长发遮面,林秀背靠着一棵大树,双臂不住地轻颤。
魏风尘笑道:“古往今来,辟谷杀无漏常有,而无漏胜辟谷百不出一。
小娃娃,没了那三把刀,你的御物术可就对老夫没什么威胁了。”
林秀大喊道:“少说大话,小爷我还没死呢!你要收了我的命,没那么容易!”
“呵呵,是吗?”
魏风尘以双手握刀,将浑身上下磅礴的真气朝着手臂运转。
约莫两息过后,魏风尘的双目忽地冒出两道精光,“断江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