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下课,她见他站起身手里握着个陌生的黑色保温杯向屋外走去,艾瞳佯装接水的样子跟在他身后,还差点撞到回班的人。那人见她心绪不宁的样子,听见她很客气地说了句对不起,刚想回以一个没关系又见她冒冒失失地走了出去。
江深稳步在前面走着,她在离他不远处断断续续走走停停,等他在饮水机处停下扭头发现她时,她才说:“别再去了,这件事本来就不干你的事。”
江深按着红色开水按钮的手指松了,站直身子将保温杯凑到嘴前小口小口抿着,润了润干涩的喉咙,神情莫测。
艾瞳不敢去直视他的眼睛,稍稍偏了一点脑袋,看不清表情,只听见有嗡嗡的声音从她嘴巴里发出来:“我怕你影响到考试,江深,我后悔了......”后几个字她几乎只停留在嘴边,弱得他差点听不见。
江深黑色的眼睛看着她,没有任何的责怪,只是说:“我应付得来,艾瞳。别自责,你安心复习就好。”他的话触动了她的泪腺,她又默默将涌上来的泪克制住,倔强地不让它们掉下来。他总是这样包揽下一切麻烦,却又不告诉她,他所遇到的困境。
就这样又接连一个星期放学后他首当其冲独自一人拿着书包快步离去,晚自习的时候才见他又匆匆赶回来,他越来越寡言少语,神情总是那么疲倦,也消瘦了不少。她涉世未深能做得太少,她留心到每天早上他都会趁着还没上课在书桌上趴一会儿,而她就将整理好的重点塞进他的书包里。
考试当天艾瞳和往常一样去学校,她路过男生宿舍向上张望了一下,距离那一次鹿风带着她与楼上说笑引来围观,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认真凝望过这幢米黄色的楼。站了一会儿没有望见他欣长的身影,她低下头闭了闭眼,呼出一口气来舒解压抑着的焦灼。
前往主楼考试的学生脚步略显匆忙,最后几天冲刺没人敢懈怠。看着过往的人,艾瞳企图让自己平复下来,但是那种不安就像是洪水猛兽一次又一次冲垮了她心里的防线。江深本来是稳固在名额里的,要不是她,他根本不会接手这个烂摊子。
走近班门口的时候正巧遇上赶回来考试的娄瑶君,有了江深的庇佑她不必操心温格来找她麻烦。两人相看一眼,娄瑶君仍是露出了感激的笑容,艾瞳就那么淡淡然地回以了一个点头。
江深背着他黑色的书包从走廊那头走了过来,看起来他状态不错,艾瞳提起的一颗心稍微放轻松了些。娄瑶君也没走,等在那里,直到江深走近她凑上去脸上挂着暧昧的表情,说:“多亏你了。”这边眼睛瞟向艾瞳那张变幻莫测,仿佛被乌云遮盖住的脸,唇角微勾。
娄瑶君想拍江深的肩膀却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脸上闪过厌恶之色,不带感情地道:“离我远点。”她也不介意,一只手遮住嘴像说悄悄话那样用极轻的声音在他身旁说:“艾瞳她,很在乎你。”说完她似是得逞地扬了扬眉毛,嬉笑着走进班里。
那一刻艾瞳的大脑很空,似曾相识的画面让她心无规律地一阵收缩,江深眼里划过的流星坠在她心间。她恍惚眼前又浮现出鹿风的笑貌,那时候他也是和一个人说了几句,从此他就再也没回过头看看还等在原地的她。
娄瑶君的话仿佛还回荡在他的耳边,他微微抿唇,朝着艾瞳看去,她在感受到他的目光一瞬间撇开了视线,不再多一秒停留在这。
今天连考三科,江深考试的位置就在她左边,艾瞳今天格外沉默,就像把他平时的表情放在了她的脸上。一张张卷子紧凑地传递下来,监考老师站在多媒体前面,严肃地说:“这次考试随时会有老师从窗外走过,一旦抓到作弊就是零分处理,零分的后果你们都懂的,所以都老实点。”
江深将定格在她身上的目光收回,拿起手中的卷子,再次陷入深思。还没宣布考试正式开始,大家都无所事事地坐在那里等铃响。艾瞳克制住不再去想其他,这次考试全年级只会有四个名额被保送,一向不喜争抢的人想拼尽全力去争一次,只要发挥出最好状态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这次的化学题里有很多都是艾瞳整理给他的大纲,看见那些问题时,她暗自庆幸只需要套原来的做法这些问题都能引刃而解。她不知道的是江深属于埋头钻研的性格,那些化学实验和公式哪怕他不去看也都深深刻在了脑子里,学以致用,知识点成了一个个鲜活起来的画面,不再刻板。
三科考下来有人喜滋滋有人唉声叹气,除了江深,他一个人颔首对着抽屉思索。艾瞳咬了咬牙,拿起书包就要回宿舍,两个人头一次做了左右邻居,连个招呼也没和他打就那么挨着干坐了一天。
往下走了一层,艾瞳一想到他夜以继日折腾了快一个月,脚便迈不动了,过了大概半分钟,她深深叹息后折身走了回去。江深留在班里值日,她进去时他正弓着身子去捡压在桌子下面残损的纸片。
那个桌子是今天吴骁的座位,江深隐约在灰黑色的肮脏印记里看见了化学公式,他内心震撼的同时快速将纸条攥进了手心。艾瞳也看见了,只不过不知道上面记着的是考试内容,她只是随意找了个话题,问:“那是什么?”这话像一股电流使他高大身躯为之一振。
过半响,他将手心摊开露出里面被汗裹湿的半张纸条的残角,艾瞳取出来放在白光下细看,上面的黑字虽然已经晕染开来,但是她还是清楚地看见了几个公式的符号,她的心也为之一颤。
“是巧合吗?”她嗓音里都注满了不肯相信,吴骁是副班长也是班里品学兼优的三好生,不论事实与否,这张纸片都如同一颗地雷引爆了大脑里潜藏的某些东西。
江深异常安静,他如一尊石像僵硬地杵在那里,僵直的背脊透露着他不太寻常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