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曾也恍然大悟，方才因着一时紧张没有细想，现在才反应过来，H大医学院的其中一家合作医院不就是青溪街道社区卫生服务中心吗？当时班主任极力推荐她来参加面试，想来也是有这一层关系在吧。
一丝迷茫从她的脸上划过。
短短的一路，顾曾也像个小尾巴一样默默地跟在侧后方。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祁谨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接起，对方的声音有些急促。
“好，我马上过来。”顾曾也就听到他利落的回答，然后，那声音面向自己：“你等会自己过来，我那边有点急事，先走一步。”
“嗷——”话音未落，祁谨行已经走得老远。原来，那才是他正常的步速，心里想着，脚下的步伐也不知不觉加快了点。
面试地点是在主楼的208会议室，顾曾也慢悠悠地爬楼梯上去，见到往来的医生护士只是拘谨地让开。
楼梯口往右数的第二间办公室里有人叫嚷。门口稀稀落落地站了几个人，似乎是在看热闹。她稍稍抬头，蓝底的标识牌上写着医教科三个字。
顾曾也假装没看到，继续沿着过道想要走到走廊另一个尽头，经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往里偷瞄了好几眼。
就这样被倒霉地叫住，她露出一双无辜的眼睛等待指令。
“那个，”祁谨行伸出手招呼了她一下，“进来帮我倒个水。”
顾曾也闷着头，挪步进去。里面坐着一个大约四五十岁的男人，两颊潮红，神情之间带着激动，嘴里叨叨个不停：“真的是太不负责任了，我们花了钱让他看个病，他这个态度！”
估计是来投诉的病人，顾曾也取出两只一个性杯子叠在一起，从茶叶盒里抖落了几颗茶叶出来，倒上热水放在中年男人旁边的桌子上。随后掰扯着双手看了眼祁谨行。
他微微弯腰向她靠近一步，低声耳语道：“你再帮我去楼下全科诊室3找陈建余医生上来，我打他电话打不通。”
那么近距离的对话让她乱了心跳，顾曾也胡乱地点点头，出来的时候惊觉刚才的话只听了大半，她并没听清那个医生的名字，眼下再进去又不好意思，干脆先跑下楼找了再说。
因为是中午午休时间，一楼的全科诊室3并没有找到人。顾曾也又找遍了相邻几间虚掩着门的诊室，都未找到。着急忙慌之下，她灵机一动跑到导诊台，询问那里的值班护士：“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全科诊室3的陈医生在哪里？”
“陈医生啊，这会可能吃饭去了吧，你要找他下午1点半之后吧。”护士小林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容。
对方定是把她当成了病人，顾曾也解释：“我不是来看病的，是楼上医教科的祁谨行祁医生找他有事情，他，好像在接待一个投诉的病人。”
“哦，这样子，你等会儿啊。”小林拨了个陈医生的电话没人接，她起身拐到一间治疗室，扣了几下门之后转动门把手打开，往里探了探，说：“陈大，楼上谨行找你，有急事。”
“我换完药就来。”
顾曾也就这么等了几分钟，一直看着陈建余医生给病人换药出来，进了二楼的医教科之后才肯罢休。
上来的楼梯口对面有一排座位，她坐下来稍事休息。
刚刚经历过的一幕幕仿若还在眼前，她回想起倒茶时散落在地面未来得及收拾的零星茶叶，以及到处找人找不到的慌乱无措，还是感到一丝紧张。
打开手机查看微信，“四朵金花”的寝室群里不时跳出来一些摆拍照片，大家都在兴奋地讨论着明天毕业典礼后的拍照环节。
是啊。明天就是象牙塔时光的最后一天了。班里同学基本上都已有了着落，或去银行，或考上了公务员，或考研的，大半是去了医院。
记得任课的陆教授很自豪地和他们说过，“我们学校这个专业的校友几乎遍布了省内的各家医院，有的已经小有成就当上了院长。”
好像唯独她落单了。
四年前，顾曾也不知道未来的人生方向，所以在高考填报志愿时草草地选了一个叫做公共事业管理（卫生管理方向）的专业，听说那个有名的创作才子许嵩也是这个专业的，仅此而已。
漫漫大学时光，她和以前一样，大多数时候表现地像个学习机器，拿奖学金拿到手软，难得有几门课是感兴趣的。
四年后，依然不知道命运的轮渡将带她驶向何方。顾曾也一度堕落，当身边人都在为理想而奋斗，为拥有一份好工作而开心时，她抓紧时间沉溺于睡觉和综艺视频。直到被班主任“约谈”时，她才迟钝地从梦中醒了过来。
这一次，也许是为了捍卫所谓的学霸最后的尊严，她坦然接受命运的安排，至少，先找到一份工作再说。
不远处，祁谨行三人从办公室走了出来，气氛轻松愉悦。
陈建余拍着中年男人的肩膀说：“下次你有事情就直接找我好了，找不到我就打电话，说话么温声细语一点，情绪波动对你身体不好的呀。”他的普通话不那么标准，语气像是朋友之间的交谈。
“我晓得嘞，陈医生。”中年男人挥着手下楼离去。
祁谨行和陈建余无奈叹息了一句：“陈大，看来也只有你能治得了他了。”
这个中年男人是陈建余的签约病人，患有二型糖尿病，平时爱喝点酒，一喝高了就闹事。今天也不外如是，喝得有点七荤八素的，随便挂了个号来配药，估计是等得时间太久了，和医生之间有几句言语冲突，一个不开心就来投诉了。说来奇怪，他谁也不服，但偏偏对于陈建余毕恭毕敬，一口一个陈医生叫的亲切。
“恶人自有恶人磨嘛！”陈建余自嘲，看了看安安静静坐着的顾曾也，才想起这个姑娘刚才一直尾随着他。“那是新来的小姑娘啊，谨行。”
祁谨行将目光转向她，摇了摇头：“不是，是以前在H大上课时的一个小朋友，今天来面试的。”
“H大的，挺好挺好，就看你们留不留的住了。”陈建余若有所思得点点头，说，“那我也先下去了，稍微眯个眼睛又要上班了。”
“陈大再见。”祁谨行返回办公室的时候瞥了一眼顾曾也，随后拿着一瓶水递给她。
顾曾也舔了舔嘴唇，犹豫着接过手。面馆里吃的面过于鲜美，嘴里残留的味道确实让人难受，她感怀于他的贴心周到：“谢谢。”
“不用一直说谢谢。”祁谨行发现小姑娘过于礼貌谨慎，让他觉得别扭，他不禁提醒道。
“哦，”顾曾也半低着头回应，心里却在想着2点钟的面试，她应聘的刚好是医教科，不知道会不会再遇到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