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李立怀揣司天簿进了君临城,将药材卸下后,一行人便自由行动,众人还在药材铺后院舀凉水喝,李立已奔向飘香院。
“你找谁啊?”
老鸨见一小子灰头土脸,气喘吁吁跑进来,上下打量着李立问。
“我找婷婷,妈妈,她在么?”说着塞给老鸨一两银子。
这使老鸨出乎意料,本以为是个楞头,仔细打量才发现是熟人。
“哟,这不是李立小哥嘛,我都没认出来,可有几个月没见啦,你可黑啦。”
“是啊,走南闯北的也没路过这儿,婷婷在么?”
“在,在,”老鸨刚要回头唤,却忽然想起,“哎呦,你瞧我,李立小哥啊,婷婷今天有客人啦。”
“啊?这太阳才刚落山,饭点都没过。”
“害,那客人下午就来了,听完曲儿就去找婷婷了,这会儿估计二人正用餐呢。要不,新来的绣曼也不错,也能歌善舞的。。。”
“唉算了算了,”李立摆手,不甘心地转身向外走。
老鸨拉住李立,将银子塞回李立手中。
“李立小哥,这姑娘不接客可没法过活啊,你人心地好,每次来这儿都给妈妈我钱,你以后做了大生意,若是还喜欢婷婷你便包了她,就是让她跟了你,我们也打心眼儿里愿意。”
出了飘香院,李立见夜幕笼罩,街上人来人往,身后的飘香楼在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温暖热闹,自己天大地大无处为家,抬眼见月轮旁边一颗孤星,竟盯了许久。
李立在街上吃了两碗粉,喝了一大碗牛骨汤,又包了个油饼边走边吃地前往大车店。
头儿已经将这间屋子的通铺包了下来,此时众人皆出去饮酒作乐,房中只有李立一人,百无聊赖之际想起今日捡到的那本书。
屋内漆黑,李立爬到大通铺的另外一头,那儿有张小桌子,上面有盏油灯。李立点着油灯,借着昏暗的光线翻看这本司天簿。
“历代司命,辅圣主,祭共工,通晓天地命数,以规不测之变,鄙人袁甲,得主华清大帝圣王颛顼恩,为任大司命。先年圣王化走逍遥,不知所踪,游历天地间去也,贫道为避后世乱,著此书传与历代大司命,以辅代代圣王,大华千秋。”
李立接着翻看下去,见皆是古代神兽,妖怪,奇形怪状者,文字记录着一些古代传说。
“饕餮大食,日吞食三万六千息不止,湉皮游泰山被饕餮食,树木百川,石沙风火,无不食,一日见混沌,食之,混沌仍在,而饕餮入浩浩太空中,饕鬄折双腿而食,吞双臂,自食躯干,消失于虚空中。”
“这个东西把自己吃了?怎么可能?纵然是吃了双手双腿,这些东西也应该有胃袋盛放,就算只剩一张嘴,嘴还能把自己吃了?”
李立当做笑话倒是看得兴趣盈然,但一会儿就觉得没劲了,向后猛翻了几页,见书中夹着的两枚古币,原来这是占卜吉凶祸福,通晓天术之法。
李立立时来了兴趣,心想占卜自己的财运,看看几时可以发财,财路又在哪边?一通翻找却没找到预测财运的方法,才反应过来,这书是一位大官写的,有权有势,自然是不会有求财方法,便也跳过不看。
翻到最后一部分,一页上有许多空白,只有一段文字,像是作者刻意分出一道界限,只见那页写着:
“功法修炼最在其次,须知一切功法皆是神力所化,元神之末梢,首事乃祭祀神灵,辅助圣王。神赐功法与人,护其子民,使其自卫,即便无功法,奉神者自有元神保佑,遇事可听任神灵意志。”
“啥意思?不练功反而求神拜佛?这不是胡说么,我饿的要死的时候,要是不去偷东西,神佛会给我吃的么?恐怕神佛瞧不起我这种不侍奉他们的人,神灵的意志估计是让我饿死。唯自己有本事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我写,就把这部分放在开头,作为重中之重,好险,要是翻快一点儿差点错过去。”
当下翻看功法记载,发现这是本书的最后一部分,总共记载四种功法:
《定水决》、《分水决》、《御水决》、《冥火决》
李立阅读《定水决》了解功法大意:可以使一部分水流停滞而不流动。
“哦。。。”
又翻看《分水决》。可以控制水流的流势,从而分开水流。
“这有什么用?!”李立气愤地将书合上,“难道学会了让我去疏通河道吗?哈,倒是可以灌溉庄稼。”
李立坐在昏暗的油灯旁,周围寂静无声,遂还是将书翻开。
“学了总比没有好。”
又向后看《御水决》与《冥火决》,觉得这俩还有些神奇。
“这御水似乎是将水控制成某种形状,这么说可以水为兵器。这冥火就更神奇,竟可在空中造出火焰,前几种功法都是与水相关,这一章却是火。”
李立看下来心中有了个大概,说是四种功法,若不习得前一种就不能学习后一种,似乎是由易到难,循序渐进。
黄觉被上一任大祭司定为接班人时就得到了这本司天簿,学习到功法时觉得这些太小儿科,学完定水决就颇感无趣,这本司天簿携带已久,后面的功法却从未练习。
李立当下学习起《定水决》一章,他幼年读书就有过目不忘的本事,父亲对他多寄厚望,只盼李立能考取功名,进朝为官,可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通身上下掏不出几两银子,在漆黑的大车店里,读着一本神道邪门的怪书。
李立将功法文字默读了两遍,就记了个七八,此时听到外面人声嘈杂,将书本塞进怀中,坐着抠脚。
“哟,李先生,”
众人喝了场酒,因李立识字而叫他先生,“喝酒都没找着你,猜到你去院子过夜了,怎么回来啦?是不是相好的被人点啦?”
一群人晃晃悠悠走进房间,将扛着的几个不省人事的汉子放在铺上。
“是啊,那婊子今夜有相好的了,不到饭点已带人进屋。”李立恨恨地说。
“唉,算了,婊子都是这样的,只是认识钱,谁来都一样。”那人对李立说完,又同其他几人嬉笑。
李立躺下合眼装睡,心中默念着刚才背诵的功法,渐入睡梦,朦朦胧胧中感觉有一股冰凉的清流,在血脉中流淌往来。
第二天李立起了个大早,这些天疲惫辛苦,众人要睡到午时方能醒来,李立却感到神清气爽,心想是那功法的效果。欣喜之余又担心,丢书的人可是大司命,虽不知是多大的官,若是寻来问又该如何,还是快点儿将书中内容习得为好。
吃了些早餐,便躲到柴房侧面,阅读第二章《分水决》。一杯茶的功夫已将内容记住,便按照书内所说运行周天。
运行一刻钟有余,便觉得一股清流在血脉中流淌,冰凉如潭中水,方知昨夜非梦,此时只觉心情喜悦,运行着功法不记时刻,不知不觉已经日上三竿。
李立起身,心想:“这定水决与分水决我已习得,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像书中说的那样效果。”
来到水缸前,以手搅动水流,见水形成漩涡,便念起“定水决”,只见那水面骤然停滞,如镜面平静,李立吃惊之余无论如何用手搅动,只是微微起伏,水再难以流动。李立卸去定水决,再拨动水面,水面又如先前一样流动成漩。
“真的啊。”虽然想不出这功法有何用处,但神奇景象出现在眼前又是自己造成,还是让李立喜不自胜。
“再试试分水决。”李立又运起分水决,以掌刀切入水面,水如豆腐被分开,向两边高处堆积。李立又念起更强的咒决,水分得更开,随着李立的手掌向下,水浪哗哗向两边涌出缸外。
“哈哈哈。。”
“李立?干嘛呢?”
李立慌忙停手,见一人从屋里出来,睡眼朦胧还揉着眼睛,许是阳光刺眼。
“你搅水缸干嘛?”
“没事儿,有个虫子钻进去了,我给它捞出来,你醒了啊?”
“尿尿。”
那人说完往茅房走去。李立松了口气,这要是让人看见,还不被当做妖怪。
趁着众人未醒,李立将书藏在柴房后墙的缝隙里,接着出门走去街上。
明日队伍又将动身启程,心下思索着今日要不要再去飘香院看一眼呢?低着头走路,却听见一个声音说:“东方尚出金鹏色,利爪急扑斩玉龙。嗯?”
一声“嗯?”叫的突兀,李立吓了一跳,抬头看这古怪难听的声音是谁发出来的。见路边一个算命摊子后坐着一瘦干巴老头,头顶白发稀稀疏疏也不剩几根,双目突出正瞪着自己。
“啊?我?”李立左右看看,近前也没别人,瘦老头盯着的就是自己。
“来来来,坐。”老头示意李立坐下,一说话下巴的胡子左右乱晃。
“算卦的,”李立心想,“我昨日刚看了算卦之术,却无算财运之法。”
李立坐下,也不啃声。老头鼓着眼珠子对李立说:“小伙子,你要走运啦。”
“走运?”李立心想,我是挺走运,要是学了占卜我能给你算一卦。
对老头说:“算一卦多少钱?”
老头伸出三个指头,“三文。”
李立掏出三文,丢到桌上,却不小心丢出了那两枚古币。
李立赶忙按住,生怕老头看见,刚要撤回,手却被老头一把按在原地。
老头盯着李立的手,缓缓抬起头,眼睛鼓着。
“这老头莫不是认得,再去报官说我偷盗,要么讹诈我一笔钱。”李立暗道糟糕。
那老头定定盯着李立片刻,说:“客人,你要走运是真的,可你这钱扔出来,就是要算,可不能反悔。”
“我拿错了,我给你换一个,我算,我不走。”
听闻这话,老头才把手缓缓收回去,李立摁着钱币收回怀中,又换了两枚新铜钱。
“没走,没走,看把你紧张的,那个钱是我的运气,我拿错了,可不能给你。”
老头把钱收走,又对李立伸出一只手。
“怎么?还要?”李立心想,莫不是看出来了,要讹诈我?
“手,我给你看相。”老头说。
“奥。。。”李立将手放在老头手里,老头手干巴巴的,如同一块放了半个月的饼子,又干又硬,一撮就会掉皮。
瘦老头将李立的手握住片刻,忽然另一只手上来,掐住李立的手腕。
“哎!你干什么?”李立惊慌大叫。
老头嘴角上裂,露出一个笑,眼珠子鼓着像是要蹦出眼眶。
“看来你已经走运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