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剑帝战死,太子出走,整个大华失去了君王的统治,消息很快散播开来,君临城上下弥漫在恐慌之中,唯有玄冥殿众祭司心神稳定,并计划着下一步的行动,因为庵河说利剑帝其实还有一名子嗣,此人就在距离君临城西边三百里的村落里,是江辛当年西征留下的一名私生子,这件事连江辛自己也不知道。
“利剑帝的一名近侍得了花柳病,向我讨要治病的药方,我给了他另一种药方,使他乖乖听我的话,几次盘问无意中中套出了这个消息。”庵河说。
黄觉听后说:
“圣上的葬礼结束后,我们奔赴那个村子,迎新王登基。”
与蚩尤一战中,启阳宫损失最重,十二天官几乎尽数牺牲,大小官员的矛头都指向了玄冥殿众祭司,众朝臣的声讨与对利剑帝的哀悼交织在一起,使得臣子们一边为利剑帝痛哭,一边大骂玄冥殿废物。
若是迎得新王回朝,玄冥殿就有了前所未有的靠山与巨大的势力,黄觉宁可冒着擅自离开君临的罪名,也不打算放过这个机会。
但就在这天夜里,祭司意被人袭击,昏倒在路上,醒来时发觉自己在一间小木屋中。
意觉得后脑刺痛,头皮沉重,整个脑袋昏昏沉沉,似乎被人下了毒。
许久他才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对面桌子上坐着的天官蛇。
“而我们却死了兄弟九人,你说你该怎么还?”
天官蛇似乎已经说了很久的话,但祭司意并未听清,直到这一句。
“你想怎么样?为你牛哥和马哥报仇么?”
“我们兄弟十二,死了九人!”蛇翻下桌子冲上前,对着意就是一耳光。
意被抽得脑子嗡一声,手被绑在身后,周身瘫软无力,似乎是行在路上就中了这蛇的毒,被她绑至此处。
想到这里,祭司意笑了。
“想不到堂堂启阳宫天官,手段也同我们玄冥殿一样,下毒,绑架,看来你们也不是那么光彩么,你那白衣服穿着舒服么,给我试试?”
“这是我自己的决定,与启阳宫无关,你杀害我们兄弟,我便要你偿还。”蛇气喘吁吁地说,还在因为刚才抽意的一耳光而情绪激动。
“那你便动手呗。”意一停顿,“还是说你想折磨我?”
“我当然要折磨你,让你也感受到疼痛。”
“折磨人我可以教你,我们玄冥殿有许多折磨人的手段,等我被你折磨十二个时辰,在极端痛苦中求死不得时,我想你也可以毕业了,就代替我成为新的祭司。”
“呸,我才不会与你们污秽之辈同流合污!”蛇骂到。
“哼,你做的事,又与我们有什么区别呢?”意说。
蛇沉默着,低下头左右思索了一番,抬眼看见意在一脸轻蔑地看着自己,脸上带着轻笑,蛇抽出鞭子一鞭打在意的脸侧。
“啊!”没有料到的疼痛,使意大叫一声。
蛇冷冷地看着绑在柱子上的意,说:
“我不会和你们是一样的人,可我要为我的兄弟们报仇,我们死了九人,便砍你九根指头。我不会杀你,还要放你回去,用你唯一剩下的一根手指给予玄冥殿的家伙们侮辱。”
“你们兄弟大多是蚩尤杀的,与我何干?”意说。
“那也是因你们杀我们的人!”
蛇歇斯底里地吼叫,失去伙伴的痛苦让一向沉着冷酷的她变得被激情操纵,任由自己的恶意流淌。
“不过,”她接着说,“我也是讲道理的。”
话音刚落,意就感到一阵钻心的疼从手指传来。
匕首已经摁在意的小拇指根。
“你中了我的毒,身上的痛感会加倍地放大。我问你,那祭司身明明被我牛哥开膛破肚,为何一点儿事没有地出现在君临城外?”
“我若是不说,你是不是就要剁下我的指头?”意挤出一个嘲讽的笑。
蛇肩膀送力,锋利的刀刃一斩到底,意的小指已然被剁下。
伴随着一声大叫,意头上冒出了冷汗,身体因疼痛而发抖,他想运功使得自己的痛感麻痹,却运功不能。
匕首向前,摁在了意的无名指上。
“因为,他是不死之身,身,自然是不死之身,没有人能杀死他。”意气喘吁吁地说。
蛇稍稍松力,接着问:
“怎么样才能杀死他。”
“没有人能杀死他,你听见了吗?就算有,他怎么会对我说,我试过很多遍了,他死不了。”
见意神态坚定,蛇知道他不是在说谎,于是说:
“我牛哥是不是受了你的操纵,故才发疯杀死了马?”
说到这里,刀已经向下摁着指根,血液从意的无名指流出,与小指的血液流淌在一起。
“是,没错,他以为自己杀死了意,神智一放松,就被我操纵了。嘿嘿,我也是一样,没想到天官会耍这种招数,走在路上还颇放松,你看看,你和我有多大差。。。”
“差别”两字还未出口,意就紧紧咬住牙关,一口气憋在嗓子里,像是要将嗓子憋炸。
“我不会给你包扎,若是你伤口感染而死,也与我无关。”蛇说。
见无名指也被蛇剁下,意再难忍受,说:
“言而无信的小人,你还不如我。”
“我答应过你什么吗?你以为我说自己讲道理,是说你告诉了我你们的秘密,我就不会对你动手?太天真了吧。”蛇说。
意笑了起来,笑着低下了头,也不知是在笑蛇还是在笑自己,他说:
“就算告诉你又怎么样,眼的剑法,鼻的窒息,耳的暗器和毒术,舌的音波,身的不死,我的意志操纵,你就算都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今天我没有回去,明天他们就会找到你,用比我遭受的千百倍还要痛苦的刑罚对你,即便知道他们的本事,你又能打得过哪一个?在我们看来,你这种割指头的小伎俩,我们三岁就学会了。”
蛇已用匕首剁下意的两根手指,一根代表马,一根代表牛,她本想这样就算了,因为这样她还是一个好人。
“你算个什么好人?!言而无信,我们坏,你也好不到哪里去,我告诉你,好人!我们玄冥殿马上就要将你们天官灭掉,而且是你们一贯使用的正当手段!自己尝尝吧,等我们迎接回了新王,这君临城里再也没有你们天官容身之所,整个启阳宫都将归玄冥殿管辖。”
意就这样回来了,失去了两根指头,而玄冥殿失去了稳操胜券的局面。
新王存在的秘密被意在激情之下泄露给了蛇,冯轮当夜就来玄冥殿寻找黄觉。
“小冯轮”依然叫冯轮,身份上他与原天官首领冯轮沾着点儿亲,却是同名,其他人得知之后只是略微一打量,见“小冯轮”与冯轮先生长相着实差异巨大,也并无疑心。
“大司命若要出宫,还需圣谕。”
“冯轮先生是来阻挡我的吗?”
小冯轮向黄觉一行礼,说:
“大司命误会了,我愿为玄冥殿颁布圣谕,并劳驾大司命率领众祭司前去迎接新王。”
冯轮的话出乎玄冥殿众人意料,黄觉说:
“先生。。。此话当真?”
谁迎接了新王自然就是新王最近的人,冯轮居然会将这个机会让出来,黄觉不明其意。
“大司命无需担心,自然由您与玄冥殿率领大军前去迎接新王。”
“率领军队?”
“正是,迎接新王不可无名而去,而是要代表整个大华而去,自然要率领军队,一路上行着迎接圣上的礼仪。”
黄觉想,这倒不是难事,只要亲自迎接新王即可。
“当然,启阳宫天官既让出这个机会,冯轮也对大司命有一事相求。”
“说吧。”黄觉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现在朝中以韩侍郎为代表的一派是不同意迎接新王到来的。”
黄觉一惊,没想到冯轮这么快就将新王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如此一来迎接新王立时变成了国家的事情,而不能由玄冥殿暗中操纵。
冯轮接着说:
“可是国不可一日无君,我已将这个道理讲与他们听,并且问他们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他们应该也没有什么好方法吧。”
“大司命说的正是,韩侍郎等人并提不出更好的方法,只是一味地要反对迎接新王回朝。”
“此事交于玄冥殿,他们的声音会平息下去的。”
黄觉心想,这种脏事你倒是敢直接开口,脏手的是我们,脏口的是你。
“那么就拜托大司命,我现在去起诏,大司命定好日子便可与军队上路迎接新王。”
冯轮告退后,庵河对黄觉说:
“没想到冯轮对这种事倒是直言不讳。”
黄觉说:
“你可有什么威胁韩侍郎那一派人的办法么?”
庵河说:
“其他人倒是好说,可这个韩世信是个不怕死的人,也没有什么把柄,清廉如水,家里穷的要死,就是一身正气,没有什么能威胁他。”
黄觉说:
“他可有家室儿女?”
“儿子在他眼里没有他的一身正气重要,早年间儿子被土匪绑了,要求他放了一个犯人,不然就撕票,可这韩世信说自己不会放犯人,并且要眼睁睁看着他儿子被杀以此坚定自己的信念。”
“他儿子死了吗?”
“没死,土匪给他儿子放了,后来他儿子反而当土匪了,他就亲自跨省去督剿,总之不可能以家人威胁他。”
黄觉陷入了沉默。
庵河说:
“尊主,这事情就更简单了,将此人除掉不就行了,反倒省去了那些麻烦。”
黄觉半晌后说:
“此人倒是清正廉洁,虽然心狠,但成大事者哪个不心狠。”
庵河说:
“我知道了尊主,此事交给我了。”
黄觉没有说话,庵河便暗暗退下。
“成大事。。。需要多心狠?”黄觉站着默不作声。
君临城以西三百里,有一个小村庄叫苦井村,因为这荒凉之地就靠这么一口苦水井养活全村人的性命。
“跟我抢水?!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东西!”
“我先来的!”
“你妈都死了,你给你妈怎么下葬的?我都看见了,你天黑裹了一张草席给你妈扔到野地里了是不是!”
被推倒在地上的少年满脸惊恐,他没想到自己丢弃母亲尸骸的事居然被发现了。
“你还是人吗?家里就剩下个你妈了,你还那样对她?”身材更高大的少年奋力呵斥着。
“她要不死,就是我死!”
“你他吗的还敢说!滚出这个村子!”
少年浑身都是脚印,拎着一个空水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地回到破烂的家中。
呆呆坐在床上,忽然流下两行泪水。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打我,骂我是猪狗不如的东西,爹又不是因我而死的,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不是说还不如掐死我吗?为什么没有掐死我。。。”
“药你也不喝,我千辛万苦找来的药,你要打翻,说我要毒死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你明明只剩我了。”
他晕晕乎乎摸到一把桌上的剪刀,用他纤细的手指抚摸剪刀的锋刃。
随后他躺在床上,将剪刀塞入枕头下面。
忽然又从床上翻起,他将空水桶放在门口,若是有人闯进屋来自己能够惊醒。
“他们会杀了我的,我哪儿也去不了。”
他的手按在枕头边,伸手就能将剪刀抓住,但随后又将手塞入枕头下,握住那把剪刀。
他的眼泪流在枕头上,在哭泣中进入梦乡。
在梦里,他看见了一个白胡子老头,脚下泛着浅浅的水流。
那老头说:
“来找我,你会成为这大华的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