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觉动怒将林克踹下山,竟动用了自己的功法,纵然是一般的武林好手也会被大司命黄觉这一脚踹死当场。
这一脚本会要了林克的命,但就在黄觉脚底踹进林克脸面的那一刻,林克腹部浮现出一个绿色图腾。
那图腾上方裂开一个口子,将太阳般热烈的能量放出。
如小雏鸡啄破蛋壳探头而出,林克体内那巨大的能量顺着那个口子直上天灵,撞上外界袭来的紫色恶意。
两股能量相撞,互相抵消。只将那一脚之力消散,林克体内的能量便缩回原处,回归到那绿色图腾之中,仿佛雏鸟还眷恋抚育自己的蛋壳而不愿出去。
可那图腾终究是破了。
林克睁开眼发觉自己竟置身一座宫殿中,殿中八张石椅,四四分座两旁,高大的靠背上纹饰着陌生的图案,椅子上空空荡荡。
正对面一张椅子沐浴在一束阳光下,林克抬头,见这宫殿竟没有屋顶。唯有一颗太阳正悬挂天空,光芒正打在那张石椅上。
林克站在大殿中央正发愣,只听得脚步声回响在空旷的大殿中。
一个男人从黑暗的角落中走出来,穿过一侧的石椅,走向林克。
那男人一脸虬髯,身披宽袍,袍上是错金火焰纹饰,走路端得威武,只是一双凤眼细长,闪烁精光。
林克想,这双眼睛要是长在一个女人脸上倒是好看,只是长在这大胡子脸上,令人生出疏远感。
“恭迎我主。”那大胡子来到林克面前,双手交叠放在前胸,低头对林克施礼。
林克对眼前发生的一切不明就里,问:
“你是谁?”
大胡子仍然低着头,抬眼盯上林克。
“您不认得我?”
“我不认得,敢问阁下是?”
大胡子细长的眼中精光闪烁,盯得林克直发毛。大胡子放下双手直起身子,高大的身材使得仰视变成了俯视。
“你不认得我,又如何进得来这议事厅的?”大胡子问。
“我也不知道,我被黄祭司踹了一脚,好像,然后就到这儿来了。”
“祭司?如此你是摸了那棵树了。”
林克心想,他说的必定是那棵神树吧,我并没有摸树,树上的虫子那只落在素衣手心的我倒摸到了。
燃丁虫与神树是一体的,林克不知道的是,体内的能量使自己免于身死,同时激活了燃丁虫在自己身上留下的印迹,议事厅的大门便对他打开。若不是误打误撞碰触到燃丁虫,只怕这辈子林克都不会摸到那棵发光的树。
大胡子见林克低头思索,眉头不易觉察地皱了皱,说:
“那你还不能来这儿。”抬手一掌推在林克肩膀上。
林克只觉一股巨大的热焰袭来,猛一睁眼,发觉又回到了后山上。
林克被黄觉当面一脚踹下山去,多亏山坡树木茂密,整个人撞上一棵大树才停下来。
回过神来摸了摸头,万幸脑袋还在,方回忆起刚才翻滚下来只觉得脑浆都要撞飞出去,周身像散了架,林克心想:
“黄素衣她爹这一脚分明是要踢死我,素衣不知是怎么了,那虫子有什么古怪?”
勉强支撑起身体,扶着树干检查身上伤势,似乎刚才腰部撞到一块石头,身上也被树丛刮出数道血痕,此时忍着周身疼痛,踉踉跄跄地走下山去。
“刚才那是什么?幻觉么?”
林克被大胡子一掌击出议事厅后,从黑暗的角落又走出一男子,素服玄纯,面貌清秀俊美,对大胡子说:
“你干嘛赶他走?”
大胡子没回头地说:
“他还是凡人之躯,凡人不该入神的议事厅。”
白衣男子说:
“凡人又怎么能进得来呢?”
大胡子没好气地说:
“总之他现在不配。”
白衣男子说:
“炎帝当年将自己杀死了三次方得觉醒,那样困难的觉醒条件,你如今要任由他盲目地在世上闯荡么?我看他年纪还小,又没什么本事,纵是一个土匪强盗也能轻易将他杀死,若他死了,你还要我们等上六百年吗?”
“那你去帮他呀。”大胡子说。
“在他元神里留下碎片的又不是我,这事情交给你了。”
大胡子方才一掌已将一处元神碎片注入到林克体内,使得他能随时掌握林克的动向,这点儿碎片也能保护林克,这一小动作被白衣男子看在眼里。
白衣男子说完,转身走进黑暗中消失不见。
大胡子站在当场半晌,猛地回头骂到:
“你他吗都看见我已经接手保护他了,还他妈骂我,我看你就是想骂我,你别走!”
林克踉跄下山来到镇上,见牛大夫家里门开灯明,里面人影绰绰,便走上前去。
黄觉被众人扶坐在椅上,见林克伸腿要进,怒吼道:
“滚!滚出去!”
黄觉一声暴喝,又觉血气上涌头晕目眩,手使劲攥住椅子把手,瞪着林克。
众祭司皆感诧异,从未见过平日缜密冷静的尊主这般失态。
林克将迈进去的腿又收了回去。向里观瞧,见黄素衣趴在床上生死未卜,黄觉怒气冲冲瞪着自己,料想自己闯了大祸。
黄觉深吸了两口气,对林克说:
“燃丁虫为何没有毒死你?”
林克心想:“燃丁虫?应该就是落在素衣手上的那只,果真有毒?”
心下不明,对黄觉说:
“我应该也碰到了。。。记不太清了。”
接着又问:“素衣怎么样了?”
黄觉盯着林克说:
“牛大夫暂时把命系住,却无法医治。“
接着说:“你这小鬼,携我家素衣跑上山来,你不知道祭祀场是严禁进入的吗?你为什么不好好在家待着?!”
说到此时又气喘吁吁。
黄祭司平日少言寡语到了让人怀疑他会不会说话的程度,披上黑袍更是与人疏离,此时却如同失去理智一般。
牛大夫上前对黄觉说:
“黄祭司不可动气,若再火气攻心,伤了心脉是很危险的。”
黄觉闭目不再看林克,感到心尖一阵阵刺痛,于是念起凝心咒。林克站在门口,见黄觉不再说话,心中担忧黄素衣,又被几名祭司挡在门前,只能向里张望。
黄觉稳住心神,站起到黄素衣前蹲下良久。
见女儿脸色发紫额堂发青,再不见往日的欢声笑颜,喃喃说道:
“素衣要是死了,你也不应该活。”
说罢起身,穿过众祭司,来到林克面前,如一堵高大的黑墙。
“我必将你拖下地狱。”
林克心下想:“若是能给黄素衣抵命,也没什么,她路上也有个伴儿,反正我也没什么必须要做的,死了也不可惜。大祭司想弄死我是轻而易举,只是得回去给爹交代一下。”
这么想着生死之事,脑中却闪过那气势恢宏的宫殿。林克摇了摇头,
“看来真摔得不轻,素衣别死啊,我死了不要紧,你死了我会哭的。”
又向里看了一眼,转身离去。
黄觉说:“两个人去盯住他,别让他跑了。”
第二天,林克从牛大夫处得知黄素衣已被接回家去,当夜带着梯子来到黄素衣家下。顺着梯子爬上窗户,轻轻一拉,那窗户便开了。
林克翻身进去,见黄素衣正躺在床上打量着自己,一愣之际,月光从林克身后照进屋内,照在黄素衣的身上,那双晶莹剔透的眼睛闪闪发亮。
见林克呆在原地,黄素衣说:“你来啦,过来。“
林克走到床前,黄素衣说:“坐下呀。“
林克坐在床边,见黄素衣面容清瘦,嘴唇发白,一双眼睛却神气涌动闪闪发光,似大病已去,咽了口吐沫说:
“你好了?“
黄素衣摇了摇头,说:
“我刚刚转醒,就见你从窗户溜进来。”
她抬起手臂,示意林克握住她的手。林克一握只觉着黄素衣手似无骨,如丝绸般要脱手而去,忙抓紧了些。
林克攥着黄素衣的手,说:
“你平日里好大的力气,一点儿不像个女孩子,经常把我掐的青一块紫一块儿的,今日怎么捏不住我的手?”
黄素衣说:
“我现在也有心掐你,你把脸凑过来。”
林克便把脸凑到近前让黄素衣掐,只觉的黄素衣吐息如兰,轻轻地在自己脸颊亲了一下。林克瞪大了眼睛,不知黄素衣何意。
黄素衣起身亲林克这一下耗掉了大半力气,躺下身来气息紧促,见林克睁大了眼睛呆住,不禁抿嘴笑了,脸上也似乎有了血色。
林克说:‘你。。。”
黄素衣打断他吞吞吐吐的话,说:
“你呀,明明这么聪明,有时候又呆头呆脑的。”
黄素衣气息微弱,但说话吐字清楚,若不是面色憔悴根本不觉得是病人。
“林克,你取镜子来,在旁边的桌上。”
林克拿过小镜子递到黄素衣手中,黄素衣举起镜子打量了一会儿,抬头问林克:
“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惨?”
林克说:“你是病人,病人就是这样子的。”
黄素衣生气的将镜子甩到一边,又盯着林克问:
“我是不是很难看?”
林克连连摆手说:
“怎么会,你是最好看的,即使生病也有生病的好看。”
黄素衣心想:
“你这家伙又见过多少好看的女人?若是见多了好看的女人,相比之下觉得我不如人家。”心中更加恼火。
林克见黄素衣脸上愠怒,也不知自己是说错了什么,料想是黄素衣在意自己容貌憔悴,又想到她如今身中剧毒,皆起于自己,懊恼之情顿时堆满心头。
素衣见林克坐着不言语,便已猜到林克将自己中毒归咎于自己,于是说:
“你还记得溪流后面那个山谷吗?”
林克略一回忆点了点头。
黄素衣说:“就像这样的一个夏天,我们跳进潭水里游过去,到了那仙境一样的地方。石头上长着厚厚的青苔,像踩在地毯上一样。”
黄素衣闭着眼说道,似乎回到了那画儿一样的地方。
“所有的东西都那么干净,苔藓上的露水,一颗颗在阳光下闪着光。紫色的、黄色的小花,还有风,有微微的风吹着。我们坐在苔藓上,把脚伸进水里,水流过我的脚,我感到水要把我带走,带到阳光里去。”
“我好想和阳光一起流走。我们回去好不好?”
黄素衣睁开眼,见林克看着她的手,一条紫线自手心延上胳膊,脖颈上缠绕着紫气。
林克说:
“我问了我爹,他说燃丁虫毒无药可医。”
随即从身后拿出一把各式各样的野草。
“我又跑回神树那里,采了这些我不认识的野草,‘十步之内必有解药’,你吃这些试一试,说不定就有解药。”
黄素衣惨然一笑,握住林克捏着草药的手说:
“谢谢你,林克,这些没有用的,这就是我的命啊。你不要自责,我愿意跟你去看神树,看那些宝贝,真的很漂亮,我从没见过那么美的东西。”
“你试一试,说不定真的有用呢,有用我再去采。”
黄素衣轻轻摇头。
“就在刚才我醒来的时候,我感到自己清醒无比,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已经知道了,这就是我们的命。”她说到,
“可是林克,”
黄素衣看向被自己丢在一旁的镜子,看着自己枯槁憔悴的面容。
“我不要这样,我不要躺在床上等死。我听见我爹他们说的话,他们说要切开我。”
“切开?!”
“他们说要切开把毒气放出来,在我的胳膊上,还有我的脖子上,切很多道口子。”黄素衣说话时还能感到舌头上的口子隐隐作痛。
“这有用么?”
“我不知道。但我宁愿死,也不要自己脖子上有一道那么长的疤痕,我不要被切开。我不敢想,林克,我刚才梦见周身上下都被切开,血管肠子被扯出来暴露在外,就像一条垂死的鱼,我梦见了那只被割开喉咙的羊,它的惨叫。”
“我不会让他们那样做的。”林克紧抓住黄素衣的手。
黄素衣看向林克说:“我们回去好不好,回到那地方。”
两人靠在一起,黄素衣面色憔悴,睁眼看见月光冷清。
“我不要那样。”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