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比干重伤后已过半月有余,他却仍然没有苏醒的迹象,叶清清觉得蹊跷便亲自带了医师去给比干诊断。
正要出门的时候却被太后宫里的宫女叫住,于是她便让医师自己去比干住处,而自己随着宫女来到了太后宫里。
叶清清对这次的传唤有几分惊讶,毕竟太后对自己一直都很冷漠,所以当她现在太后面前时也只是行了礼随意问安两句便直奔主题,“太后今日为何事唤儿臣?”
几年来,这是叶清清第三次见到太后,她看起来依旧没有老态,但又消瘦了些,神采也不如以往精神,想是应该和她的病有关系了。其实在一年前得知太后总断断续续生病的时候,叶清清就曾主动去过几次太后宫里,可太后却闭门不见,所以她也不强求,只是时常差芸翠送些补品过去,聊表孝心。
太后轻轻拍了拍自己面前的桌子,示意她过来坐下。待她坐下后太后的贴身侍女为她倒了一杯酒,叶清清有几分疑惑,她又看到太后的面前也有一个酒杯,里面盛着酒,心下有几分担心便劝道,“太后近来身子不好,还是不要喝酒了。”
可太后却笑了笑,“哀家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一两杯酒无碍。”
“你刚刚问哀家今天找你来有什么事情。”太后看了一眼侍女,侍女便拿出了一个木盒递给叶清清,叶清清接过木盒,打开来看发现里面是一支香,闻起来浓厚幽远,就像金丝楠木混着雨后泥土的味道,这样的味道并不能成为一支雅香。
太后从她轻蹙的眉头中看出她的疑惑,便解释道,“这是心令的解药。”
“心令?”
叶清清心下有了预感,猜道,“难道说这也是一个蛊的名字?”
太后缓缓点头,“比干会伤害语儿,便是因为中了蛊。”
此话一出,叶清清惊讶,“您是如何得知这些?”
“徐氏看出比干昏迷不醒是因为“心令”便托我将这解药交给你。”
“心令究竟是个什么蛊?徐氏为何不直接交给我,而是托您来交予我?”
叶清清一连抛出的两个问题太后都耐心地为她解释,“因为心令蛊虫是一只极为刁钻的虫子,需要先给目标长时间地喂引药,让目标的体质能够与它融合,它才会愿意进入目标的体内。而当心令进入目标的体内时,蛊虫的主人便可以驱使蛊虫占据目标意识,从而听从自己的旨意,但持续的时间最多只有一个时辰,一个时辰过,心令沉睡,目标便随着一起沉睡。只有将引药的解药喂目标吃下,每日一颗,吃上十天就可以将引药的毒全解,目标体质变回原来的样子,心令才会自己爬出来,从而解蛊。至于徐氏为何要我替她传药是因为现在徐家也很乱,她不方便见你。”
“乱?”
“你没有注意到敌方已经涌动着不安的躁动了么?有些人啊,已经开始响应姬发,谋划着那愚蠢的反叛了。”
叶清清的矛头一直都针对着最大的威胁——姬发。她何曾想过商的贵族也要一起谋反?这让她心下震惊,瞳孔也增大了几分,她像一个学生一样问这太后,“为何……他们也要反叛?他们世代都享受着商给他们的荣耀和权力,如此稳固,为何要信一个外姓而冒险反叛?反叛之后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又能比现在更好?”
太后摇了摇头,轻声道,“其实一直以来王室和贵族的关系并不亲密,而辛儿又想从他们手中拿回一部分权力,方便王国统治,其实这也没错,可如今和周反叛的事情撞到了一起,便是大患。他们既然敢反,便是坚信反则立。”
“您刚刚说徐氏家里正乱……难道说她也……”
“她不想,但徐家也并非只是她与丈夫二人说了算,意见分歧则乱。”
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将一个毛线团扯开扔在了地上,随意地滚着,而线早已理不清了。想到这个地方叶清清感觉自己头疼欲裂,她实感自己的智商有限,怎么也想不出一个可以“整乱”的办法,眼下动荡蛰伏,她不知该怎么做才能帮他。
不过子奉乃徐语之子,也是徐家之后,未来的君王,这便可以保证徐家下一代的荣耀。为什么徐家也会有人要反?
叶清清问太后,“徐家又怎会有人想反?”
此时太后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而叶清清又不明白,既然徐氏已经知晓比干事件的始末了,知道是比干杀了徐语,她又为什么愿意给解药去救醒比干。不过很快她就又明白了,当然是因为比干对商很重要,他醒过来可以平息一部分贵族的反心,而对于目前来说,并不是去记仇的时候。
最后她在离开之前看了眼自己面前的酒,然后举了起来,看着太后温柔的眼睛,“您……不是一向不喜欢我么?今日这个局面,您也不怪我?”
太后同样拿起面前的酒,像是释然的微笑,“怪你什么?”
“您以前怕的红颜祸水应验了。”
“傻孩子。”太后将手伸过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不见你只是因为我喜静,所以也不让辛儿多来见我。而这些年来你在辛儿身边做了些什么我都有看在眼里,我以前怕的是辛儿会因为你而变得像夏桀一样昏庸,可其实他并没有,所以即使输了,他也是一个好君王,这就够了。”
好君王么……叶清清自己演绎过封神榜,也知道只言片语的历史,可她却不敢将真实的后世评价说出来,她只是红了眼眶,微笑道,“嗯,这就够了。”
叶清清低头头去一口将酒饮尽,然后将酒杯放下,再抬头时眼眶已不再泛红。
太后眼神闪笑意,便将手收了回去,又将杯中的酒饮尽将酒杯放了下来。
可就在此时她忽然眉头轻蹙,像是在忍耐着什么,而后走恢复了微笑,轻声提醒道,“快带着药去救比干吧。”
叶清清闻言便站了起来,行了别礼后便拿着这颗可以救醒比干的解药离开了太后宫,匆匆赶去将比干救醒。而她在一路上又重新整理了思绪,最终觉得起码东夷那块地方,一定要守住,这样才不至于三面受敌,然后必败。
而当叶清清离开后,太后的鼻子却缓缓流出一道鲜红。贴身侍女似乎并不惊讶,反而熟练地从身上拿出了一个帕子细心地替太后擦拭,而后吩咐一旁站着的宫女将早就熬好了的药端上来。
太后静静地将这碗闻起来十分苦涩的药喝完,然后看向窗外盛开的梅花,“寒冬之梅若能不败该多好……”
而就在此时,从后室走出来一端庄女人,看起来是四十岁的模样,她缓缓走到太后对面坐下,看着窗外的那支梅花,感慨道,“要梅开不败,则需世间常寒,梅虽灿,可百花苦,所以世间难容其律。”
太后回过头来看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无奈地笑了笑,“我已经是风中残烛了,你也不哄哄我,反而跟我讲道理。”
徐氏将太后面前的杯子斟满,又拿了一个新杯子给自己斟满,“
赏花怎可无酒呢。”
太后笑,“小辈劝我别喝,你却劝我喝,原来最不关心我的倒是你啊。”
她虽这么说着,却还是拿起了酒杯细酌。徐氏便也拿起酒杯尝了一口,惊讶道,“天子酿,你竟拿出这么好的酒来招待她。”
太后笑,“果然还是你比较懂它,我儿媳她啊,刚刚可是直接一饮而尽了,我看她这个架势便也只好也一口喝了。”
“真是可惜了……”
“你觉得我不该用这么好的酒来招待儿媳么?”
徐氏又细细闻了闻酒香,点了点头,“还真有点浪费了。”
毕竟叶清清的舌头,也品不出个好坏,甚至她都不知道这天子酿初饮无感而后劲十足,一般人一杯即倒……
所以徐氏说的没错,给她喝,还真是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