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怎么了?”
依芳看着岳小群像个蜗牛似的慢慢挪下树,又像个鹌鹑似的蹲在树下,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一切都完了”的气息。
她默默吸了一口气。
这小祖宗又怎么回事?不会是容公子没接那花吧!
不会啊!
依芳百思不得其解,依照容公子和小姐的关系,他怎么可能不接!难道是花扔偏了,容公子没接到反而被人踩坏了?
“小姐啊……”
依芳慢慢走近,一面放柔声音唤着岳小群,一面赶紧思考该用什么样的话来安慰这位说风就是雨,暴雨打芭蕉的祖宗。
谁知岳小群愤愤扯了一把草叶子,怒气十足地往外一丢。
依芳还以为她要如何,谁知岳小群紧接着就冲过来,双臂一张死死抱住她的腰,然后脸往下一埋。
“哇!”
“......”
依芳默默抚摸岳小群的后脑,心里咂不过味来。
为啥呢?
她想不通啊!小姐上一刻还高兴得像个猴一样地上蹿下跳,这一刻就抱着她痛哭流涕,跟个三四岁的娃儿似的。
“小姐啊,您今年都十八了……”
她想了想,小声说了一句。结果话还没说完,岳小群的哭声立马变得更响亮了,就像在跟她抬杠。
依芳无奈叹气。
她还能怎么样呢?
她就是个丫鬟,她还能捂着岳小群嘴不让她哭么?
想到这里,依芳平静了。
她嘴角边微微露出一丝看淡生活的微笑。
岳小群抽抽噎噎地抬起头。
泪眼朦胧间,她首先看见的就是依芳脸上的微笑。
“你笑我!”她神情委屈地控诉依芳:“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笑我,你不是好人!”
那我还能跟你抬杠不成?
依芳叹了口气,伸手把岳小群从地上拉起,又用帕子拍干净她身上的泥尘。
“小姐,发生什么事了啊?”她状若无事地问:“刚还好好的呢,怎么就哭了?”
她不提还好,岳小群现在满心满眼都惦记着方才依芳嘲笑她的事,海棠花瞬间就被她丢到了九霄云外。谁知这档口,依芳忽然提起,岳小群立马感觉自己的心肝着实又痛了起来。
她热泪盈眶,眼看又要呜呜哇哇来一出。
依芳连忙抬手止住:“小姐别急,咱慢慢说。”
岳小群将哭未哭,被依芳这么一打岔,她哭也不是,不哭心里又肉痛得紧。于是她抽抽噎噎地,一边打着泪嗝,一边说话,模样十分伤心,却又非常好笑。
依芳一面强憋着笑,一面听岳小群告状。
听到后来,她也听明白了。原来那海棠花真被岳小群扔偏了。偏了也就算了,还扔到队伍中间的少年身上。结果那没有礼貌的小子拿到花看了她一眼,也不管旁边笑着要与他讨花的容景,自顾自走人了。
岳小群从未出过岳府,她不认得他,只以为那是个无礼的小子。
但依芳每月都会定时跟着岳府的家人出府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她虽也不熟识白淞,却也从旁人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这回登册名录里,白家白淞是头名。这位白公子的灵能极为强大,修习唤灵术也很有天赋,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岳小群口中说的那个没有礼貌的小子,十有八九就是白家那位单名淞的公子。
天才嘛!
依芳很能理解,天才的想法总归是与常人不同的,何况还是白家的公子。无礼些也正常,毕竟如今宫中受宠的两位全是白家的姑娘。
像岳家容家这样的门庭,搁在白家这种贵胄的眼里,就跟破落户差不多的水准。
想到这里,依芳不免有些惆怅。
她拿起手绢揩了揩岳小群眼角的泪痕,轻声安慰:“小姐,那花没了就没了。等到时候容公子过来了,咱们再送他一枝不就成了么?”
“哪有你说得那么容易!”
岳小群闭着眼睛干嚎:“那是我花了五个金叶子让花灵给我催熟的,我要那个大坏人赔我五个金叶子!”
合着重点在五个金叶子上啊!
依芳猛地吃了一大惊,恨不得把手里的帕子摔在地上。她刚刚的那些惆怅,此刻全部喂了狗了!
岳小群根本想不到这么深,她完完全全想多了!
与此同时,在岳府后院的西部,有一个身着蓝衣的年轻女子。她跪坐在地上,背后迤逦着一地长发,正微闭着眼细细倾听着什么。
“萤姑姑......”
跪坐在她之前的中年男子开口,却用的是面对长者的尊称:“您可是预见了什么?”
被他唤做“萤姑姑”的女子闻言抬起头。
她微微一笑,缓缓睁开双眼。那是一对不同于人类的眼睛,浅粉色的瞳色,锋利的竖瞳,处处都在证明这名女子,她是一个灵族。
“并无。”
她伸手沾了些茶水,一笔一画地在案桌上书写:“只是听见了些有趣的声音。”
岳明徽看着萤姑鬓边散下的黑色碎发,看着她一如既往年轻的模样,神色间忽然有些怔忪。
她还是这么年轻,他想,怎么他就突然老了?
明明她来岳家的时候,他还是个总角的孩子。怎么恍惚眨眼间,他半截身子都要入土了,她却还是当初的模样。
难道这就是属于灵族的力量?
萤姑看着他微笑。那对眼睛拥有穿透精神的力量,将岳明徽放飞的意识拉回现实。
“萤姑姑......”
他脸上一红,心中十分惭愧:“我并没有觊觎灵族的想法。”
“无妨。”
萤姑包容一笑:“未知生好奇,好奇生欲望,欲望生恶念,也生善念。你不过只是好奇,我又为何要怪你。”
说到这里,仿佛是想到了什么。
萤姑轻轻摇头。
“这些说起来都没甚意思。”
她挥手抹掉案桌上的水迹。想了想,又敛了敛袖,最终将一双手隐藏到宽大的衣袖下,复又闭上眼睛。
岳明徽猜不准萤姑的想法。
他试探地问了问:“赶明日,我带小群过来给您瞧瞧?”
萤姑面无波澜。
岳明徽有些烦躁。
每到萤姑摆出这种拒绝沟通的姿态时,他就不知道接下来该如何处理。若小叔叔还在的话,他必然能猜准萤姑的心思。
但他不成。
他的灵能天赋有限。别说猜准萤姑的心思,哪怕只是猜出一两成,对他来说也是破天荒的情况。
难啊!
岳明徽苦着一张脸,他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