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让我见死不救?”,墨加的语气与其说是责难,不如看做痛斥。
事态紧急,索普虽然额头见汗,却只能硬着头皮把自己的观点阐述出来,“本来,我们应该迅速同没有受损的帕特里克舰群汇合,但现在来不及了,属下以为应做好应急准备,做最坏的打算,否则…”
“否则什么!”,墨加愤怒的挥动手臂,索普不得不侧身躲避,“少校!你未免过于大胆了吧,没有什么否则,敌军不过是我们的猎物,要考虑否则的是他们!”
一行人已经接近舰桥。
舰桥是不设人工重力的,从重力区向非重力区移动需要技巧。他们纷纷以轻跳的姿势,进入舰桥范围后便像深海中的鱼儿那样,在无重力空间游弋飘荡。
由于舰体本身突兀的变换方向,以及来自于意外角度的冲击,舰桥空间的无重力区域受到扰动,包括墨加在内,舰队首脑部的要员们七歪八扭的撞成一团。更有倒霉的参谋因此折断了肋骨,哀嚎和惊叫声一片。显然这并非普通的意外,警报随即响起,“探测到舰队后方有破坏性能源接近!”,通讯士官的语尾带着惨叫。
旗舰佩加蒙正处于全信息回路监听状态,一时间全舰队回路被错愕和呜咽声所吞没,很快这些声音又被嘈杂和静默所取代。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场的都是参加过星际战争的老兵,没人会以为舰队仅仅是错误的通过了一条未探明的小行星带。
军官们个个悚然而惊。
通讯回路从最开始的惊讶和惨叫演变成了一片混乱。这也表明了舰队的现状。
敌人已来到眼前,先前的激辩无需继续了。
“不要慌啊!”,墨加中将哑着嗓子用近乎惨叫的音调吼道。
他这样做一半是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
他后悔把事情看的太轻松了。
两颊因为过于紧张而抖个不停。
情况可谓糟糕透顶。
舰队后卫配置的并非战斗舰艇,多是补给、医疗和高速运输舰。敌人从侧后部发动奇袭,根本无力抵抗。
“帝国军在侧后出现,怎么可能?”,墨加徒劳的伸出手,仿佛要抓住确信的尾巴,“或者是帝国军早已布置好圈套!”,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条,一时间竟然无法动弹。
“敌军兵力统计完成,估算数量为…两万艘!是帝国军主力!”
通讯士官的尖叫后,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幕僚群唏嘘声一片。“这么可能!同佩雷德舰队舰队交战后,竟然没有一点损伤吗?”,这与其说是质疑,不如看做惨叫。
状况让人心凉,“迎击!炮手准备充填能源…”,情急之下,中将没有整顿乱局,而是向旗舰下达了最低限度的命令,而且他还弄错了命令的顺序。
帝国军方面,战术攻击由老练的马库斯上将亲自指挥。
整齐的攻击队形,从人统舰群的侧后方,以波伏形式发起。
虽然瞬时的火力并非最强,却因其无休无止的持续性,让人统的将兵们叫苦不迭。
重粒子束主炮射出绚烂的死亡闪光,人统军后卫的贫弱护盾没有支持多久便告失效。随即舰体被刺穿。舰内的人和物在气压差下喷射而出。刚离开舰体保护的人类,还有些是活着的,他们大多表情痛苦,或者缺胳膊少腿。张大嘴巴想要呐喊,真空中无法出声,反而让喉头的空气和水分迅速流失。在真空中的死亡是漫长而痛苦的,不过这些人很快便不用再为生不如死的真空之旅烦恼。星舰引擎反应堆因超载爆发成人造的超新星。
一切回归于虚无。
马库斯盯着广域监视器上的景象,各种辅助线条和数据不停的出现又消失,作为背景的是不断炸裂的耀眼光球在漆黑的太空中明灭。
四十多年了,此情此景,他已司空见惯,但这时他的心情却没那么怀旧,莫名的感慨拨弄着他那寂寥的心。
马库斯的角度,拉斐尔不再是美丽又纤细的瓷娃娃。
她的一连串的军功并非侥幸,而是建立在正确的洞察,迅速的判断以及大胆假设上的成果,是军人们最为渴望的,名为胜利的甘美果实。本来帝国军被前后夹击,兵力上更是捉襟见肘,可是她却能洞察敌人的破绽,利用只有敌人一半的兵力快速机动,各个击破。不管从哪个方面看,这招都是高明的可以。
自己绝对无法想到这样的策略…细小的眼睛中光芒闪烁。
即使想到了,他敢用吗?
他敢断言,昔日的战友们,他所熟悉的名将们,没人能够同这个年轻的女孩相提并论。
跳脱的思维,如此胆大妄为,也只有年轻人才能做到。
“也许,我等老一辈的时代已经过去。”,喃喃自语中,眼前闪过的是四十多年来,一个个曾经鲜活现已做古的面孔。
难道战场的幸存者,好不容易苟活下来的老将们,注定要面对的,是孤独和苦寂吗?
帝国军势如破竹,人统军一溃千里。
炮战、无人机格斗战、乃至于接舷步兵战,帝国军取得了全面的上风。
锐不可当的帝国军,最可怕的是拥有一位冷静干练的指挥官。她牢牢把握住主动,紧握先发优势,让人统将兵们苦不堪言。
虽然人统阵营里,有几次凌厉的反击。悍不畏死的将士们集中不多的兵力实施反突击。可惜指挥官本人慌了手脚,即使获得了暂时的优势也无法继续扩大。
“全舰队…回转!”墨加中将终于下定决心。
在这之前,除了向部下们大喊大叫,他是什么忙都帮不上。
“阁下!回转的话,情势会更乱!应该向前,向顺时针方向高速前进,以期到达敌军的侧后…”
索普受伤了。帝国军一度逼近旗舰附近,连续的主炮齐射杀伤了佩加蒙上成群的官兵,墨加舰队首脑部也是伤亡大半。即使如此,他作为作战参谋,在司令官胡言乱语之际,还是果断的下达了几道颇为有效的命令,不但减缓了人统舰队的崩坏,更是给马库斯找了不少麻烦。
索普的提案被弹了回来。“还没到敌军背后,我方的将兵就要死光了!全舰队,回转!”
“但是…”
“你给我住嘴!”,墨加大叫,“都是你害得!就是你个乌鸦嘴,才造成这种局面,没有你胡言乱语,帝国军怎么可能想出这种策略!”
中将已经语无伦次了。
索普不再说话,他恍然发现,这位表面上魁梧的上司,实际上心慌的程度已经超出必要的限度。他沮丧的退在一旁,眼前虽然是纷乱绝望的战场,脑海里想着的却是一位黑发的沉静美女,“芸…要是你的话,会怎么做呢?对不起啊…”
佩加蒙的巨大身躯开始回转,巨舰附近,成百上千的残余星舰也开始转向。
赫尔墨斯战役中最惨烈的一幕开始了。
经验老道的马库斯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敌军舰艇暴露出最脆弱的侧面。回转的关系,他们的速度也降到了最低。
简直是一个个固定靶子。
“全舰队,过载主炮,三连发齐射!”,马库斯的命令下,帝国军舰列并发出光速的豪雨。
人统方面则是在眨眼之后爆发出连绵好几个天文单位的璀璨光球群。每一颗光球中,都有着数百乃至数千生命灰飞烟灭。